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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之的臉色頓時一變,他狠狠地瞪了張陵一眼,眼光又瞬間變成平淡,淡淡笑道:“既然知道許某的眼力不差,那也應該知道許某的手段更是不差,崔氏馬幫在這涇州一帶也算是有口皆碑,買賣公道,從來都是真金白銀的交易,還沒有不給我們面子的,你這些馬若是落在別家手裡,肯定賣不出這個價錢。”他說話的時候語氣陰柔,偏偏又是一付公鴨嗓子,這讓小婉想起宮中的那些內侍,不禁有些好笑。

張陵聳聳肩:“不是錢的問題,我們不想賣。”

許攸之雙眼中閃過一絲厲茫,沉聲道:“我再說一遍,究竟賣還是不賣?”

另一邊桌旁的那對青年男女臉上都露出不屑的神色,顯然是對許攸之強買的行為大為不齒,不過她們和小婉等人也不認識,自然不會上前打抱不平。

崔氏馬幫中的一名大漢暴喝道:“我們許執事看上你們的馬匹,是給你們機會,在涇州地界,有我們崔氏馬幫照應,就算是馬賊也不敢輕易地招惹你們,若不識相,保管你們沒好果子吃”

張陵淡淡一笑,還是那兩個字:“不賣”

“好樣的”

許攸之不怒反笑,眼睛便不再注視張陵等人,但誰都曉得他不會善罷甘休,而且現在不但是那幾匹健馬成了他的目標,連張陵等人恐怕都難以放過。

“真討厭”紫鵑在小婉身後低聲罵道。

“輕聲,若被其聽到又是一場大禍。”

客棧老闆低聲說道:“進去歇息一下再說吧,我看看能不能找人為你們說和一下。”

“老爺,夫人,我留在外面。”張有低聲說道。

“不必。留兩名護衛看着馬便行。”張陵低聲吩咐道。他知道張有是擔心崔氏馬幫的人強行奪馬,又囑咐了一句:“不出人命就行。”

張有答應一聲便向兩名護衛吩咐了一聲,那二人點點頭,便去看顧馬匹,一行人跟着客棧老闆進入主樓,那主樓十分寬敞,是一個可容納近四十張桌子的大飯堂,已經有十多個人在那裡用餐。

幾名夥計見老闆領着十多位客人進來,連忙迎上接招呼,張陵等人找了兩張空桌坐下之後,老闆便命夥計準備飲食和房間。

梁九公在目睹了許攸之和張陵等人的衝突之後,心情也是有些沉重,坐下來看空氣有些沉悶,打了個哈哈道:“張相公,別看這龍門客棧偏僻,可龍老闆做羊肉包子可是遠近聞名的,還有自己酒的藥酒,理氣益肺、滋陰補腎、益氣安神、平肝健睥,好處說之不盡。”

那客棧老闆聽了甚是得意,道:“九公是老客了,這幾位卻是新來,剛好新出了一籠包子,好不好吃一試便知。”

說著,便命夥計快往上端包子。

一番擾攘之後,眾人坐好,包子和酒也端了上來,老闆還奉送了一大盤子的暴炒羊雜,看上去倒是甚為可口中,而且老闆處理得宜,沒有絲豪的膻味,老闆還親自為眾人斟酒,邊笑道:“這藥酒是小人獨門釀製,雖然比不上長安的黃稠桂酒和滄州的威士忌酒,卻也別有一番風味,諸位請慢嘗。”說完,就離開了這桌,去招呼別的客人。

“這酒怎麼是苦的?”張陵喝了一口,不禁皺起眉頭。

梁九公便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這是藥酒,當然是苦的,要不說良藥苦口嘛。”

雖然酒有些發苦,但味道確實不錯,而且喝了之後全身暖洋洋的,小婉雖然喝不慣,卻也飲了一小杯,然後便吃那羊肉包子。

周圍幾桌人陸續吃完走人,張陵這才問道:“九公,崔氏馬幫都是這麼囂張嗎?”

梁九公搖搖頭:“不都是這麼囂張,而是一直以來都比這個還要囂張。”

他用筷子指了指外面:“外邊共有四批人,分別是崔氏馬幫,鄭氏馬幫,紅袖馬幫和白馬庄。口碑比較好一些的是白馬庄那一對青年男女,男的是白馬庄莊主羅世清的徒弟童問天,女的是羅世清的女兒羅卓英。”

“那個紅袖馬幫的主事人是不是就是另外一個女子?”小婉問道。

梁九公點點頭:“沒錯,那女子叫林紅袖,紅袖馬幫原本是她男人組建的,後來在與突厥馬賊交戰的時候,被流矢傷了性命,死後這個馬幫就由林紅袖繼承。雖然是領着一群爺們做事,可這林紅袖卻頗為豪爽,而且將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比她男人在世的時候還要紅火,是個能幹的人物。”

“另外一撥人是鄭氏馬幫,據說幫主鄭開道也是大有來頭,和滎陽鄭氏有些瓜葛,雖然這些年滎陽鄭氏比不得崔氏,但千百年的望族,實力依然不可小覷,外面那伙人的首領叫鄭嚮應,是鄭開道的二兒子,此人生性陰沉,剛才一直沒說話,只縱容手下胡鬧,所以你們沒有注意。”

“這是商業協會還是幫會?”

張陵皺起了眉頭,他正要多了解一些情況,外面忽然響起兵器交擊的密集響聲,還有叱喝聲和推波助瀾的唱采聲。

一個夥計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叫道:“外面打……打起來了”

張陵和小婉對視一眼,知道這頓飯又吃不清靜了,小婉讓紫鵑和雪雁帶着寶兒不必出來,她和張陵帶着張有及兩名保鏢跨出主樓飯廳。

意外的是,和兩名護衛動手的竟然不是崔氏馬幫的人,而且是先前坐在一旁的鄭氏馬幫的人。只見七、八名大漢揮動兵器與張府的護衛大打出手,地上有一名大漢已經脫離了戰圈,坐在地上由同伴幫着裹傷,他的肩頭血流如注,顯然是受傷不輕……不用猜也曉得必然是鄭氏馬幫先有一人向張府的護衛動手,不敵受傷後其他人見張府兩名護衛武功高強,便很不要臉的群起而攻。

白馬庄的童問天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流露出憤怒的神色,,似要下場主持一回公道。兩名張府的護衛其實是平陽公主府的家將,這些人久經戰鬥,不僅功夫高強,而且經驗豐富,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他們硬是將那些鄭氏馬幫的人殺得是丟盔卸甲。

紅袖幫和崔氏馬幫的人都在為鄭氏馬幫的人喝采打氣,純粹是唯恐天下不亂。

小婉的目光掃過那些喊得最響的十幾個人,其中有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正神色冷靜的將目光向她們望過來,她猜想這個人必定是鄭氏馬幫的那個鄭二公子。

大概是覺得無趣,又或是看到小婉她們身後的兩名護衛也躍躍欲試,那個鄭嚮應大喝一聲:“住手”

幾名正覺得狼狽的漢子如蒙大赦般的住手後退,一個個汗流浹背,而張府那兩名護衛,卻只是微微見汗,剛才的圍攻其實也奈何他們不得,只是若驟出狠手,只怕那些人不死也殘,所以他們才拖得久了些,否則早已經完事,豈容那些人全身而退?

許攸之、林紅袖、童問天、羅卓英等人看向小婉等人的目光都有些驚疑不定,這些趕馬的漢子平日上馬拿刀,武力不遜於悍匪,竟然七、八個人奈何不得那兩個護衛,那隨行的八名護衛若是人人有此本領,豈不是相當於數十人?

小婉等人卻不理會這些人的驚訝,將那兩名護衛也叫進了店內用飯,那才這一番爭鬥卻也有好處,那就是彰顯了她們的武力值,再想要對那些馬匹行鬼祟之事,便要仔細掂量一些。

天色微黑的時候,那場大雪總算是下來了,剛開始還稀稀落落的,頃刻之間雪花便如鵝毛般大小,密密層層的,不一會便鋪滿了地面牆頭,連樹枝都掛上了厚厚的一層,龍掌柜殷勤地為各房填上了一個火盆,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音,還夾雜着淡淡的松香味道。

“阿陵,這涇州的官兒恐怕不好當啊。”小婉坐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大雪悠悠地說道。

“你是說那些馬幫?”張陵問道。

“沒錯。”

小婉點點頭:“一是這些人驕悍成性,儼然已經成了地方的幫會,橫行不法;第二點就是涉及到鹽鐵走私,或許他們真的是將馬匹賣與軍隊,可國法就是國法,大唐律令嚴禁向塞外走私鹽鐵,可這些人都有後台,不好管啊。”

張陵搖搖頭:“婉姐,其實也不必過於擔心,你不是說過嘛,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些人要是知道收斂,彼此兩便,若是怙惡不悛,哼”他微微冷笑,當年張府無權之時,便不在意那滎陽鄭氏,如今他為朝廷守牧地方,自然更加不懼。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旅店的大門被砸得山響,小婉和張陵對視一眼,都向窗外望去,只見雪夜之中,一個影影綽綽的人摘着燈籠前去開門,看身形正是龍掌柜。

他打開大門,一個黑影牽着馬走進來,似乎很惶急地跟龍掌柜說著什麼,龍掌柜連忙將大門關上,也不知道從哪裡摸了面銅鑼出來,‘咣咣’敲了起來,一邊大聲喊道:“各位客官快起來,有突厥人要來了”

不一會兒工夫,客人們都紛紛起來,拎着刀劍衝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