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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學經過修繕之後顯得煥然一新。新來的教諭李先生還帶着十幾名年齡稍大的學生整修了門口到學堂間的石徑,而且還在石徑的兩側種了近百竿翠竹,看上去還真有些幾分青青校園的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這位李教諭竟然還自己出錢雇了幾個工人,在竹林里修了一個小池塘,裡面還養了幾隻鵝,學生們在課間的時候,閑看白羽浮綠色,也頗覺有趣。

整個山陽縣,除了一些私塾外,就只有這一座縣學,而縣學裡也只有一位教諭,他要教授近百人的課業,而且還要分為兩個班級......一個當然是啟蒙的班級,另外一個就是張陵他們這些大孩子,因此授課也要分開,好在這位李先生頗精此道,將時間安排得井井有條,絲毫不顯得雜亂。

李冀,大約四十歲左右,屬於那種比較典型的文人士子。眉眼之間透露着儒雅之氣,大多數時候,總是一派和氣,說話也如春風化雨一般,但在學習上,要求得十分嚴厲,學生們既敬且畏。

張陵坐在課堂的後面,聽着在前面誦讀文章的先生,有些走神......這並非是先生的誦讀不好。正相反,李冀誦讀文章的時候,是學生們最享受的時候。他並不像一些老夫子那樣,搖頭晃腦,聲音綿長,頗有催眠之效。

李冀的誦讀,輕重有度,緩急相濟,極富韻律感,聽着悅耳,學子們讀起來也琅琅上口。誦讀,本來就是一門口耳相傳的學問,中國的文章,向來是詩情、畫意、音律,三位一體的,據說古代有朝拜的時候,不是用誦的,都是由禮樂官員唱出來的。

張陵同樣很享受,至少他覺得李教諭的誦讀。比小婉更勝一籌。只是他今天確實是有心思——昨天從田莊回來,小婉便愁眉不展,雖然那些孤兒暫時安置下來了,卻有了為難之事,以張孝等人的本事,訓練他們的體能和軍事技能自然沒有問題,但文事方面就不行了,這些軍漢出身的人,識個字、認個數什麼的還行,但讓他們教人......能成直角領到鈍角,越領越歪。

如果這些孤兒是養在城裡,小婉和張陵二人都可以教授他們,但這些人都在莊上,距離頗遠,再教導便是有些礙難了,而且也沒有其他的人可以指派。

這邊想着,心裡便有些浮躁,注意力就更加不濟了。李冀卻是注意到了,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放下書本,笑呵呵地道:“大家都出去休息一下。待聽到鐘聲,再回來上課。”

“謝謝先生!”

學員們起身,向李冀行禮,等李冀還禮之後,才靜悄悄的魚貫而出,待到了外面才歡呼雀躍,恢復了少年人的本性。

“張陵,你且留一下。”李冀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張陵。

“先生。”張陵疑惑地看着李冀,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你今天上課時的注意力不太集中,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李冀語氣和煦地問道。

張陵臉上出現羞愧的神色,低頭向李冀道:“先生,我錯了,現在開始,我一定用心聽講。”

李冀微微點頭,沒有追問他為什麼上課走神,而是問道:“張陵,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在課堂上的表現非常好,對於我的問題不但積極回答,而且答案也相當準確,是不是以前跟誰學過?讀的又是哪一本書?”

李冀採用的啟蒙教材是《三字經》,針對兩批年齡不同的學員,低齡班是安全講授的《三字經》,進度較慢,讓他們更易於理解;大齡班的學員多是有識字功底的,理解能力較強,在講授啟蒙教材的時候,同時也講授《論語》等教材,因為這些大齡學員是要參加考試的。

在這些學員當中。張陵的表現無疑是很優秀的,往往在李冀講過一遍之後,他就能記住其中的要旨,而且能夠很快地背誦課堂上所講授的文章。李冀早就留意到了這一點,今天也是藉故將他留下。

“學生只是在進學之前跟......一位父執的晚輩的學過《三字經》、《論語》及術算之學。”張陵微微停頓了一下,他不是小孩子了,實在是有些不太好表述自己和小婉的關係,臉上出現了尷尬之色。

李冀頓時明白了,“教你的可是一位女子?”

“是的,先生。”張陵點點頭,目光卻是往地下瞅。

李冀淡淡一笑,道:“見賢思齊,跟一名女子學習,也沒什麼羞人之處。對了,那個教你的人怎麼會《三字經》呢,據我所知......哦,令尊可是張須陀將軍?”

“是,先生所說的正是先父的名諱。”張陵躬身答道。

“嗯,這樣我就明白了。”李冀點點頭,“你的基礎不錯,但不能因此而生出倦怠。起點高,要求亦高。日後我會對你的要求,比其他人更加嚴格。你需有個準備。”

“是,先生!”張陵躬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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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夫人請您過去,有客人來了。”綉娘在帳房外面輕聲招呼。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小婉對站在桌前的兩個年輕人道:“今天就先到這裡,你們複習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告訴我。”

“是,小姐。”兩個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走出房間。

“走吧。”

小婉隨後出來,招呼綉娘一齊向張楊氏的房間走去。

“小姐,你真的要讓霍郁文和秦桐兩個去教授那些小孩子?”綉娘好奇地問道。

小婉點點頭:“是啊。這兩個人本來就有識字的基礎,而且做事仔細,很有培養前途,這同時也是對他們的培訓,以後要大用的。”

剛才那兩個人是張家先前從流民營中買下的家人,他們都在十六、七歲左右,人頗聰明,而且做事謹慎、細心,小婉在無人分擔的時候,便想到讓這二人在自己學習的同時,去傳授那些孤兒,反正她培養的人是為自家做事,也不需要參加科舉。

“綉娘,來的是什麼客人?”小婉問道。

“聽說是個什麼......程將軍,小姐,將軍是很大的官兒嗎?”鄉娘問道。

“是程知節將軍吧?”小婉笑着問道。

程知節早就回到秦王帳下了,聽說過些時候就要去討伐劉武周,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有時間在這個時候來山陽。

“是,就是程知節將軍,我聽他們相互打過招呼,那位程將軍還帶家眷過來了,他的夫人可比他好看多了,還有他的兒子,長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綉娘答道。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張楊氏的房間,綉娘跟着小婉進房,然後便侍立一旁,小婉卻先向張楊氏行李之後,再向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的程知節行禮......偷眼看了張楊氏一眼,只見她身旁坐的是一名雍容華貴,大約二十來歲的女子,在她旁邊黑站着一個黑炭頭似的小男孩,相貌可是比程知節......咳,丑多了。

“這位就是小婉姑娘吧?”那位程夫人頗感興趣地打量着小婉。

“小婉,這位就是程將軍的夫人,快來見禮。”張楊氏吩咐道。

“民女夏小婉。見過裴夫人!”小婉趕忙上前行禮。

“不要客氣,過來讓我看看。”裴夫人的娘家也是大族,氣質容貌十分出眾,卻不知道如何遠上了程知節。據演義所說,裴夫人嫁給程咬金是強扭的瓜,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張須陀當初帳下有三傑,秦瓊年齡最長,是在家就娶了媳婦,羅士信最年輕,還沒結婚就遇到張須陀兵敗的事情,只有程知節的媳婦是張須陀親自說合,裴夫人的父親裴仁基,也是隋朝大將,河東裴氏的子弟......由此可見這張關係網之深。

拉着小婉的手,裴夫人的眼神十分的柔和,“果然是個好模樣的,阿陵實在是有福氣。”

忽然,她轉向張楊氏道,“姐姐,我膝下雖然有一個兒子,卻是一個跟他爹同樣魯鈍的,如果您不反對,我想收小婉為義女,你看可使得?”

張楊氏微微一笑:“妹妹肯收小婉為義女,也是她的福氣,我只有替她高興,如何使不得?”

說罷,她看向小婉,催促道:“小婉,還不拜見義母、義父?”

什麼?

這一會兒工夫又來了一對爹娘?

饒是小婉平日伶俐多智,卻也一時懵懂,反應不過來。

張楊氏笑着對裴夫人道:“瞧這丫頭平時也蠻伶俐的,今日卻是歡喜得傻了。不過,程將軍先收阿陵為義子,妹妹又收小婉為義女,這也是一段佳話了。”

佳話?

這哪裡是佳話,分明是嫁話啊!小婉這下也反應過來了,如果張家一值在窮鄉僻壤住着,那將來她和張陵成親也沒什麼。可現在張家漸漸有了回復的希望,而且張陵也正式入了官學,將來要入仕朝廷,這嫁娶之事就涉及的大了,而自己拜裴夫人、程知節為義母義父,其實就是解決了這門第的問題,想必這也是張楊氏為自己的打算。

想清楚了關節,小婉不再猶豫,立即向裴夫人和程知節拜下:“女兒拜見義母、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