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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龍泉出什麼意外,陳紫玄跟在飛奔的龍泉身後,這一追,就直接追出了城,追上龍泉時,他們已經站在連片的帳篷前,這些帳篷看起來舊舊的,充滿着馬糞的味道,還有不知是什麼樣的臭味,有幾個中年女子,頭上包着帕子,手中拿着挖地的鐵鍬,從帳篷堆里走出來,她們身材消瘦,臉色蒼白,眼裡都是渾濁,好似沒有表情的殭屍一般。:.hxsk.net。

經過藍琳她們時,眉毛都沒有抬一下,抬着沉重的腳步,向護城河那邊走去。藍琳和龍泉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龍泉更多的是心痛,他是貧苦人家出生,對於貧苦人的生活總是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陳紫玄則是驚訝,她沒有想到這些難民的條件這般差,便是聽李韶音說過這件事,並且答應協助她幫助這些從武國和大寧國邊界上來的難民,她其實對於這些難民沒有什麼概念。當看在眼裡之後,才覺心中沉重。

偷錢的孩子,怕也是這難民里的,龍泉沒有了討要錢袋的心思。陳紫玄也不想繼續深究下去,這裡已是城外,雖說她這個皇帝當的窩囊,暫時也沒有什麼人必須要殺她,不過,她也還是小心點好,說不定在爾朱天祿的陣營里,又會出現一隻比較蠢的。

拉着龍泉往城裡走,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喚:“這個還給你們,不要走。”

陳紫玄詫異的轉過身,這才看清來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臉上髒兮兮的,帶着股馬糞的味道,眼睛很大,黑黒的,像是熟透的葡萄,玲瓏剔透,眼角還掛着淚花,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他的手同樣髒兮兮的,正捏着龍泉的錢袋子,抬起的手背上,清晰的一條鞭子印,還帶着血,這一鞭子可不輕。

龍泉上前,將錢袋塞回這個少年的手裡:“拿着吧。”

這少年搖搖頭,將錢袋又塞回去,拔腿就跑。

“妻主,我......”龍泉轉過頭望向陳紫玄。

陳紫玄笑着點點頭:“走吧,我正好也想看看,是誰這麼狠心,去打這麼可愛的孩子。”反正已經救了五個,不在乎多救一個,況且,李韶音那裡,這難民的事情也可以乘機多了解一些。

這帳篷四散而開,少年一晃就不見蹤影,幸好龍泉的記憶出奇的好,繞過幾個帳篷,展現在陳紫玄面前的是一個男人,準確的說這個男人正躺在破了的毛皮上,頭頂上用四根棒子支着破布,也就能起個擋太陽的效果。

男人正閉着眼睛,臉上糊滿泥巴,便是頭髮上都是,衣服早已經沒有原來的顏色,破破爛爛的,就在兩個膝蓋處,全部是洞,露出的膝蓋也沒有什麼肉的顏色,帶着泥巴,整個人就好像是從泥地里滾出來的模樣。

在他的旁邊,放着個端口有缺口的罐子,裡面乘着半罐子水,在罐子旁邊,放着個瓦色的破碗,碗里放着些饅頭碎渣。

少年並沒有在這裡,但是陳紫玄知道,打少年的人正是面前這個好似乞丐一樣的男人,就在他手心裡,捏着條鞭子,隱隱還能看到鞭梢上為干透的血漬。

“妻主......”龍泉喚道。

陳紫玄還未答應,便見從右前面的帳篷走出少年來,他看到她,顯然吃了一驚,想要說什麼,目光在落在破毯子上閉目的男子,大眼中露出畏懼,終究沒有說什麼,低着頭走到男子的身邊,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雙膝跪在上面。

在少年跪上去的時候,陳紫玄明顯的看到他單薄的身子,猛地顫抖,像是在極力的隱忍着什麼。

陳紫玄走的近些,這才看清楚少年雙膝下的東西,是一種帶着硬刺的植物,尖銳之感,可以和釘子媲美,在宮裡亂逛的時候,陳紫玄可是吃過這東西的虧,這東西因為它堅硬的刺和旺盛的生命力,被大寧朝的百姓稱為刺鳥。

至於為什麼要叫刺鳥,那是因為它的葉子呈現出鳥兒張開臂膀的形狀,以此而得名。

想來是懲罰這少年偷錢的行為,只是未免太過殘忍無情了吧!陳紫玄自小雖沒有父母的疼愛,在孤兒院當中,可沒有少愛她的人,看這少年也不過是因為貧困,心裡就起了惻隱之心,都是與龍泉,龍式一樣可憐的孩子。

龍泉最是心軟,去扶少年:“起來吧,我們不怪你。”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這個少年。

少年不動,依舊跪在地上,眸間帶着痛楚之色。

“你就原諒他好了,這錢就當是我們送給他的。”龍泉將錢袋拿出來,放在破席子上,男人不動,龍泉氣憤:“你這人怎麼這樣,他會受不了的。”

少年單薄的膝蓋上,已經滲出血漬,這該是多麼的疼,想想自己跪在釘子上的感覺,這孩子沉穩忍耐的模樣,讓人不得不懷疑,經常受這樣的折磨。

陳紫玄看着不忍,她瞧着扔就閉着眼睛,像殭屍一般挺直的男子,冷斥道:“自己沒有本事,倒是讓孩子來受罪,他有什麼錯,不過就是想弄點錢,活下去罷了。”少年的方式或許有錯,可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任何人的意外,破席子上的男人突然坐起來,他睜開一直閉着的眼,冷冷的瞧向陳紫玄:“不干你們事,滾。”

龍泉挺身護在陳紫玄面前,小臉氣得通紅:“大膽,你這蠻子,好不講理。”

陳紫玄將龍泉拉到身後,她看着破席子上坐起來的男子,他的眼睛,竟然是冰藍色,像是帶着夢幻般的色彩,深邃,帶着濃濃地化也化不開的憂鬱,一雙眼,已經讓人完全忽略他身上的骯髒,他像是宮殿里憂鬱的王子,坐在屬於他的宮殿里,那雙冰藍的眼睛,看着的是他的朝臣。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矛盾的眼睛,帶着憂鬱和傲慢的雙重氣質,偏偏讓人不會感覺到一絲的不快,像是他本來就該如此般,讓人不禁想要擦去那臉上烏黑的泥巴,瞧瞧這底下到底藏着什麼樣的姿容。

不過,即使你是美男,也不能這樣虐待人,瞧着單薄的少年就要倒下去,陳紫玄猛然拉起少年,將他納在懷中,冷然道:“好一個冷心愣肝的人。”望向懷中的少年,滿布泥巴的臉上,漆黑的雙瞳,蒼白的嘴唇上,是深深地牙齒印子。

少年也在瞧着她,不知在想着什麼,良久,他轉過頭望向破席子上的男人,面露掙扎,陳紫玄想着少年定然是因為害怕,她想要安慰這個少年,哪想,這少年突然掙開她的懷抱,直直地向地上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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