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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林謹容的意思:“正好今日我閑來無事,想出去走動走動,鬆鬆筋骨,我便與你一起去罷。”

林謹容歡喜地笑眯了眼,扶了老太太,一同慢悠悠地朝着塗氏的院子走去。陸老太太一路前行,一路指給她看,這水榭是哪一年建的,那株名貴的茶huā又是怎麼得來的等等。這樣的機會很少,林謹容做足功夫,盡心儘力地伺候好老太太,拿話逗她歡喜,引着她說話,落在旁人眼裡,這祖孫二人就是其樂融融,般和諧。

塗氏得了消息,坐在窗前一臉的官司。陸三老爺恐她又出幺蛾子,也實在是怕她了,便道:“你身子總也不好,要不我去同老太爺說,請他收回成命,就讓二郎媳fù把針線房一同管着罷。就和從前一樣的,也沒什麼不好。”

塗氏聞言,呼地一下躥將起來,罵道:“你就巴不得我和你一樣天天窩在這房裡,就見不得我好。”然後坐在照台前,狠狠颳了幾下頭,故意不施脂粉,臉兒黃黃地去接陸老太太。

對她故意做出來的jiāo弱樣,陸老太太視而不見,只笑道:“好了沒有?早就要來看你,怎奈身上一直不爽快,一拖就拖到了今日。”塗氏吱唔道:“差不多了。”然後一雙眼睛巴巴兒地放在了林謹容身上。

林謹容一笑,上前給她行禮:“知道三嬸娘好了,我也就放心啦。”塗氏虛虛應了一聲:本以為林謹容求了陸老太太一道來,便是要求着把針線房交給她,想和她把關係搞好的,定然會和她把禮數做足,多說幾句好話來聽聽。誰知林謹容說了這話,便不再多言,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陸老太太身後,伺候陸老太太去了。

塗氏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媳fù中暑早就不礙事了的,只是額頭上這一下跌得有些重,時不時總會暈,加上那幾日淤血散開來,實在太難看,不敢出門。有勞婆婆掛心了。”

陸老太太就道:“我本是想應了二郎媳fù的意思,看你好了沒有,也好把針線房做個交接。你若是不好,我便和你公爹說,讓他把那話收回,讓你靜養如何?反正二郎媳fù年輕,讓她多辛苦點沒有大礙。”

塗氏忙道:“媳fù雖然時不時會暈,但不影響做事。”摔也摔了,哭也哭了,疼也疼了,丑也出了,若是一星半點都撈不到,豈不更是虧大了?手裡有點權,好歹不叫那些踩低捧高的不敢太過小看。

陸老太太暗笑:“擇日不如撞日,沙嬤嬤,你走一趟,幫着三太太把針線房接過來。”

沙嬤嬤就笑嘻嘻地出來,朝着塗氏行禮下去:“三太太,請了。”塗氏也就半推半就地起身,沙嬤嬤卻又道:“太太要不要理理妝容?”塗氏這才告了罪,急匆匆跑進去對着照台一通好弄,再出來就粉面含春,容光煥。陸老太太暗嘆了一口氣,看向小心翼翼給自己烹茶奉果的陸三老爺:“我兒,無需忙碌,過來我們娘兒倆說幾句心話。”陸三老爺忙坐了過去,小心伺奉老母不提。

林謹容與塗氏出了院子,二人便都收了臉上的笑容,中間隔着沙嬤嬤和丫頭婆子們,各走各的。

徐嬤嬤早就得了消息,和芳竹一道,把一應人等、賬冊以及布匹、

物事全數準備得清清爽爽的,只待她二人一到,便可交接。塗氏般做作,道:“看什麼賬簿,難不成二郎媳fù還會害我不成?看什麼衣料,總不會少的。”

林謹容臉上在笑,半點不客氣:“錢財手中過,出門不認賬。三嬸娘還是逐一清點清楚的好,不然過後我是不認的。”

塗氏聽她說這個話,心裡就不舒服,沙嬤嬤和徐嬤嬤便都勸道:“是這個道理,自來都是如此。當初二奶奶從二太太手裡接過針線房的時候,也是清點得很清楚的,二太太也覺着十分有理。”塗氏這才“勉強”起身,挨着清點了一遍,卻又真是清點得十分清楚,先是重點查看給陸老太爺夫fù做的四經絞羅衣裳,接下來連布頭殘線都看了一遍,這一折騰就折騰了大半日,一房的人都沒能吃午飯,就空着肚子專陪她折騰了。林謹容並不急,捧着茶坐定了,任由塗氏去折騰,待到她說好了,方才請沙嬤嬤做了見證,把諸事移交完畢。

宋氏得了消息,淡淡地撥着指甲道:“有了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樣。

肖嬤嬤道:“太太,她最近鬧騰得可厲害,仗着有人撐腰,越來越囂張。這才接手幾天呢,就想着要修理孟婆子等人,這不是打您的臉么?”

宋氏罵道:“孟婆子這個蠢貨!就一直等着,看小林氏耍什麼huā樣,逼到最後再帶了人直接鬧到兩老那裡去,一次鬧個夠鬧大了不是更好?她偏要這麼早就捅到我這裡來,逼得我不得不走這一趟,小林氏若是就此收了手,還得另外想法子。”時下多事之秋,她若是裝了不知,不是更顯得居心叵測了么。

肖嬤嬤就道:“太太,下頭人終是下頭人,腦子哪裡能有主子這般好使的?”

宋氏得了這句吹捧,並沒什麼感覺,只淡淡地道:“事不宜遲,準備動手。沒有本事,靠山也靠不住。”

肖嬤嬤一笑:“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尋孟婆子。”

宋氏道:“給我好生訓誡訓誡她!別光長肉不長腦子。”

將近二更時分,林謹容方結束了與芳竹的談話:“你是從太太那邊過來的,年紀比我房裡丫頭們都要長些,跟着太太出過遠門,見識也廣,這些日子你做得不錯,好生做着,只要你儘力,我將來不會虧待於你。

芳竹這段日子以來與她處着還算愉快,便笑道:“二奶奶放心,奴婢會儘力辦好差事的。”於是辭了退將出去。

荔枝掀起半邊帘子,目送她出了院門,乾脆利落地把帘子放了下來。

卻說芳竹出了院門,依例去了林玉珍的院子一趟,不過是些尋常的回話,很快就離開了林玉珍的院子。待將行至二門處時,便被一個才總角的小丫頭給攔住了:“媽媽好,徐嬤嬤有事兒找您呢。”

芳竹奇道:“嬤嬤有何事會尋我?”小丫頭道:“嬤嬤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趕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衣裳嗎?太太也有一件,催着要在林家五姑娘出閣那日要穿的,她實在來不及了,想着您從前就在太太身邊,見多了這料子,針線活兒也做得不錯,又深知太太喜好,想請您過去幫她搭把手,先把衣裳裁出來,她們幾個綉娘趕一趕也就出來了。”

這件事芳竹是知道的,陸老太太后頭為了安撫林玉珍,特別賞了林玉珍一匹琥珀sè的四經絞羅做衣裳。她今日幫着清點交割東西,確實看見那匹料子還沒動。徐嬤嬤往日里也曾和她開過玩笑,說忙不過來就要請她幫忙才是。

徐嬤嬤自來是個體面的好人,芳竹不疑有它,爽爽快快地應了,與那小丫頭朝着針線房走去。待得到了針線房外,只見除了一間房亮着,其餘地方都黑漆漆的,便笑着上前去敲那間房門:“嬤嬤,我來了。”卻是沒有人回答,芳竹又喊了兩聲,都不見人回答,就覺着有些不對勁了,便回頭問那小丫頭:“怎麼不見有人答應?”這一看,心都涼了半截,院子里黑沉沉一片,哪裡還有那小丫頭的影子?

芳竹往後連退了兩步,一顆心亂跳個不休。冷靜下來,想上前去看看,怎奈針線房為了防蟲防鼠,門窗縫隙最小,想要戳破窗紙去瞅,又恐事後說不清。芳竹當機立斷,埋頭就走,專找着yīn暗人少處去。只可惜她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不過幾十步遠的距離,竟然就連着遇到好幾個人,就連讓也讓不開。她只得壓住心頭的不安,索xìng挑着亮處走。

才回了自家的房裡,就猛地把門關上。她男人劉五見她一臉的倉惶,忙舉了燈上前去看:“你怎麼了?”芳竹顫抖着嘴chún道:“肯定要出事了。”

劉五驚道:“怎麼回事?”下人討生活不容易,總是最敏感的。

芳竹忙把適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總覺着要壞事。”

劉五皺着眉頭想了片刻,道:“你趕緊去和二奶奶說!走,我送你進去。”夫妻二人匆匆忙忙地把門反鎖了,又折了回去,可到了二門處,二門早就落了鎖,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理睬,是休想進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眼裡看到子驚恐。以為把他們鎖在外頭就好了么?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劉五咬了咬牙,道:“走,咱們去尋范大管事!”二人急匆匆地又趕了過去,照舊撲了個空范褒被老太爺派出去辦事兒了,還沒回來,有可能一夜都不會回來。般無計,芳竹安慰自己,也安慰丈夫:“這事兒多半還是朝着太太或者是二奶奶去的,她們不會不管我的。”

夜sè越來越濃,漸漸又轉淡下來,天邊lù出一絲魚肚白,天快亮了。陸家的下人們都早早起了身,各司其職,又開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針線房裡出了一聲驚恐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