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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乃是陸緘的生日。一大早陸老太爺並陸老太太便使人送來了長壽麵、新衣、錦緞、文房四寶、金銀等物。

房裡諸人給陸緘行過禮賀過生,林謹容又陪他吃過長壽麵,陸緘起身前去給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磕頭致謝,林謹容命荔枝將其餘物事清點入冊,收入sī庫。

荔枝含着笑點給林謹容聽:“各sèhuā鳥提huā三經絞羅十匹,雙窠雲雁紋織錦四匹,宜男百huā紋錦四匹,織金錦緞兩匹,金二十兩,銀四十兩...............”

林謹容算是看出來了,陸家二老送東西主要是給錢,就是生恐陸緘沒錢huā用,便命荔枝:“收好就是。二爺若是要時,只管拿給他。”荔枝眼看着時辰不早,還不見林玉珍那邊有動靜,便小聲道:“不知大太太可否會讓人賞東西過來?”還有塗氏,又不知是否會送點什麼不合時宜的東西過來引起矛盾?

“不知道,先等等看看。”根據林謹容的記憶,林玉珍是不會給陸緘什麼東西的,反倒是陸緘過繼給她的那一日,她會找些由頭給陸緘東西。而這一日,通常都是陸雲送東西過來,再借口是奉了林玉珍的吩咐。而塗氏則要到晚上夜深人靜之時,方命惠嬤嬤送長壽麵並她親手做的新衣過來,惠嬤嬤會看着陸緘吃了長壽麵才會走。

不多時,陸緘卷着一陣冷風進來,道:“這天yīn沉沉的,怪冷的,只怕是要下雪。出門都多穿些。”一面說,一面遞了個盒子給林謹容。

林謹容接了去,並不打計看,只笑道:“誰給你的生辰禮?”陸緘笑道:“你打開看。”

林謹容便開了盒子,只見裡頭是一枝做工精美的珠釵,黃金做胎,釵頭垂下的十二粒珠子粒粒都有小指尖大小,一般sè澤形狀,圓潤晶瑩,便笑道:“誰送你的珠釵?少說也值幾萬錢?”

陸緘含笑取了與她簪在髮髻上:“是我早前命珠子鋪做給你的,可巧的今日送到。”

荔枝也替林徑容歡喜,忙取了鏡子給林謹容照:“這枝釵子最是適合奶奶不過,二爺真有眼光。”

陸緘只是笑:“冬至時你便戴着罷。”正在說時,豆兒就在簾外道:“大姑娘過來了。”緊接着陸雲帶着簡兒、珠兒抱着幾個盒子進來,眼光在陸緘和林謹容面上一轉,臉上含着的笑就一滯,林謹容只作不知,拉了她的手道:“阿雲過來幫我看看,你哥哥剛送我的釵,你瞧好不好看?”隨着林謹容的舉動,她頭上那枝珠釵也跟着晃動,釵頭垂下珠子散發出瑩瑩光澤,晃得陸雲眨了眨眼,勉強笑道:“好看。”不等林謹容再開口,就忙忙地命丫頭們把盒子呈上來,又給陸緘行禮道賀:“這是母親和我的心意,祝哥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陸緘忙將她扶住了,請她在一旁坐下:“自家兄妹,何必這樣客氣?”陸雲不坐,抖出一件織錦外袍來:“哥哥你試試,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又笑着同林謹容道:“自我會做衣裳開始,每年哥哥的生辰我總做件衣裳給他穿的。”

林謹容笑道:“你們兄妹情深,羨煞我了。”陸緘試過,格外合身,心想她為婚事煩心,卻還huā功夫為自己做衣裳,便有些不過意:“辛苦你了,日後不必如此費心,你嫂嫂也替我做得有。”

陸雲的眼裡閃過一絲yīn霾,隨即笑道:“哥哥是有了嫂嫂就不要妹子子。嫂嫂做的是她做的,我做的卻又是我做的,怎能一樣?”

陸緘有些窘迫:“我是......”

林謹容搶過去道:“他是心疼你呢,不會說話罷了。”

陸緘連忙一笑,表示贊同,陸雲垂了眼,淡淡一笑,接下來就有些懨懨的,只略坐了片刻就告辭離去。

冬至之日,大雪,風冷,滴水成冰。

平洲的風俗,冬至之日有一物是萬萬不可缺少的,那便是琨鈍。

不單祭祀祖先要用,全家老小也要吃。林玉珍為了討好陸家二老,早早便與林謹容商量,弄些麵粉餡料到榮景居里,全家女眷親自動手包。如此,祭祀也顯誠心,又可自娛自樂,還可以給陸雲散散心。

林謹容自不會有任何意見,陸老太太也表示歡喜。於是榮景居里暖意濃濃,歡聲笑語。陸老太太為了表示安慰,特意安排陸雲坐在她身邊,親手教陸雲包琨鈍:“我當初包的琨鈍乃是同齡的姐妹中最好看的,如今我教你兩手,羨煞你兩個嫂嫂。”林謹容着了新做的銀紅sè灰鼠皮里小袖對襟旋襖,戴着陸緘新送的珠釵,端坐在呂氏的下首包鋌鈍,因見陸雲那個眉含輕愁的樣子,便故意道......我要偷師。,

陸老太太口裡叫着:“不許看,不許看。看了要罰錢。”卻把手伸出來更多,好叫其他人都能看得見。

人老了,就圖一個熱鬧,林謹容知道陸老太太的心思,也想慪慪陸雲,便道:“罰錢也要看。不知祖母怎麼定的價,多少錢才給看一眼?”陸老太太被她逗得直發笑:“我說一兩金子看一眼,你可敢看?”

林謹容順着竿子往上爬:“那就請沙嬤嬤幫忙看着,數着我看了幾眼,回去好稱金子來討祖母的歡心。”

沙嬤嬤含笑道:“二奶奶耍賴呢,怎麼才算一眼?您一直就盯着不曾挪過眼,算來算去也只得一眼。老太太您吃虧啦。”

陸老太太道:“最會算賬的就是她,她讓你數,你還真的就數了?”林謹容便把臉轉開,又看過去:“沙嬤嬤你看好啦,這是第二眼,我再看幾眼。”

陸老太太不由開懷大笑,指着林謹容說不出話來。

陸雲的親事有了着落,宋氏不得歸家,林玉珍的心情也好,便笑道:“阿容這個皮猴兒,平日也不見你有這麼逗。”

塗氏看看陸老太太那難得一見的歡喜樣兒和精神勁兒,便也應景地扯了扯chún角。

陸雲看着林謹容,chún邊lù出一個淡淡的笑:“還是二嫂會逗祖母歡喜。”林謹容也淡淡一笑:“你二哥前日還說我笨,不會看人眼sè,不懂揣度人的心意。今天聽阿雲這樣說了,我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她發間那枝珠釵散發出的瑩瑩珠光晃得陸雲的眉尖輕輕蹙了又蹙,把手裡的琨鈍皮也給弄破了。

呂氏看得分明,懶洋洋地包了一個誆鈍,笑道:“多虧阿容能幹,咱們一家子都跟着享福。”

林謹容立即道:“嫂嫂真是折煞我啦,辛苦勞力的是長輩們,享福的是我們,我不過就是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哪裡就敢稱能幹?”呂氏還要說,陸老太太就道:“你不是害喜厲害么?不舒服就去躺着,我放你假了,吃飯的時候再叫你就是。”

林玉珍一聲笑出來,含笑道:“大侄兒媳fù,還不趕快謝過你祖母的體貼?”呂氏的臉sè微變,終又換成笑臉:“我今日還有精神,正好陪着長輩們坐坐,儘儘孝。”眼角覷見陸雲手裡的鋌鈍又破了一個,不由暗暗發笑。又不得不暗自佩服宋氏,即便隔了這麼遠,還是對這些事情推算得如此精細到位。

陸老太太見她老實了,便問林玉珍:“晚上吃的什麼?”

林玉珍道:“當年我們在南邊,廚子曾上過一個新奇吃法。把野兔肉、羊肉切成薄片,用酒、醬、huā椒浸一下,再將風爐安放在桌上,着鍋放水,水滾,自個兒夾着兔肉放到滾水中汆熟,再根據個人的口味蘸佐料汁半,其味甚美。媳fù想,如今天涼,熱菜易冷,不妨試試這個法子,又熱鬧,又暖和。”這是她重新執掌廚房之後的第一個要緊節日,當然要弄些huā樣出來壓下呂氏去。

陸老太太果然歡喜:“好主意呀,就這樣定了。”

林玉珍臉上就lù出幾分得意來,言辭就又更加乖巧,只哄着陸老太太開心,呂氏和塗氏都不由暗暗撇了撇嘴,埋頭苦包誆鈍不提。

祭祖完畢,闔家一同在榮景居圍爐閑話,因着陸綸等三兄弟尚在太明府不曾歸家,宋氏又在鄉下別居,氣氛到底是沒有往年熱鬧,透着幾分冷清。陸老太爺卻也不在意,只顧與陸老太太說些外頭的趣事,又將外人送來的冬至禮拿出來翻撿,分給眾人。

元郎與浩郎卻因一輛做工精細的鳩車爭得大哭起來,呂氏當然要叫元郎這個做哥哥的讓着浩郎。浩郎得了東西自然歡喜無限,元郎卻是大感委屈,張口就哭:“分明就是祖父給我的東西,憑什麼要我讓給他?我要祖母,我要祖母,祖母給我做主!”此言一出,榮景居里的歡樂氣氛頓時dàng然無存。陸建中偷偷看了陸老太爺一眼,見陸老太爺端坐不動,面sè並無半點改變,便暗暗嘆了口氣,呵斥陸紹:“你怎麼教的孩子?這麼大了還不懂得謙讓幼弟,更不懂得在長輩面前執禮。”陸紹眼裡滴下兩滴淚來,卻不說什麼,只起身去將元郎拉到一旁,低聲訓誡,元郎卻是不依,只是道:“東西分明是我的,只要我謙讓他,為何不要他敬我?祖母最是疼我,不會偏疼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