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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年關,陸家下面的庄頭、鋪子總管都會來年的租子和進賬,年後,老太爺將會做一次重大調整,有些人的權肯定會被削,有些人肯定會被辭退,那麼就有人必然會很急,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很能耐。三哥,你說是不是?”林謹容含着笑,把剛分出來的茶湯遞過去給林世全品嘗。

林世全微微蹙着眉頭“一次兩次三次都輸了,當然不會服氣。特別是贏慣了的人,為了那一口氣,也是忍不住的。”

林謹容笑了笑“來而不往非禮也,不能總讓他們唱獨戲。”

林世全坐正了身子“你說。”

林謹容抬眼看着門外那株正開得熱鬧的款冬花,低聲道“就從陸紹身上下手。他不是一心想勝過陸緘,證明他比陸緘更適合管理家裡的庶務么?更勞苦功高么?咱們就讓他做一筆大生意,讓他在眾人面前狠狠露一次臉。就是不知道·三哥這邊的人手是否好用?”

林世全沉吟片刻,道“這幾年,我認識的人也不少了·南來北往的客人認得的也很,不敢說是性命相交,但是互相信賴,從未背信的也有那麼幾個。”

林謹容就前傾了身子,低聲與他說來。

兩巡茶後,林世全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林謹容點點頭,命守在外面的豆兒進來,戴上紫羅面幕和披風,垂着頭與林世全出了茶肆的雅間,準備從後門離去。才下了長廊,就見秦有趕來道“東家吳二爺並幾位客人在此鬥茶,聽說您在此處,讓小的過來同您說一聲,都是平日見逐的世交,一個不服一個想請您在屏風後頭做個評判,替他們一別勝負。不知可否?”

吳襄這人這方面着實天真不羈得厲害·他只以為世交的情分,屏風前後避嫌就夠了,但她卻知道,那是完全不夠的。林謹容笑了笑“他們倒風雅,但我今日着實不便。

你且告訴他,若真要我做評判,那便等二爺回來,連着二爺一併請過來罷。今日的客我請了記在我賬上。秦管事你替我向那幾位世兄賠禮。”言罷並不停留,自往外頭去了。

秦有忙回去復命,吳襄聽說,也不迂是一笑便丟了開去。

林謹容回了林府,挨了陶氏一頓臭罵,飲過湯藥,被逼着吃了許多飯方被放回房去歇息。她身上十分酸軟,歪在榻上就睡著了。正睡得迷迷糊糊間,忽聽得身後有動靜便閉着眼睛道“什麼時辰了?”

那人並不答話,反而把燈撥得更亮了些。林謹容覺着有異,翻轉身來,只見坐在燈下,唇角含了一絲淡笑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的那個人不是陸緘又是誰?

林謹容一下子清醒遼來“你怎麼來了?”便有些怪陶氏怎麼放他進她這裡來。

陸緘起身坐到榻上,垂眸看着她“聽說你病了。好些了么?”

“好多了。若是沒有那▲兒,怕還得病上幾日知曉了那事兒,是連病也不敢病了。”林謹容仰面躺在榻上,安安靜靜地看着對面那張臉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許久,低低一笑“你才去兩天呢,不怕先生罵你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不怕祖父和姑母對你失望?”

陸緘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好半天才低聲道“所以我是下了學後才騎馬出來的,明日天不亮我就又回去了。”

林謹容從貼身的荷包里摸出那隻銀魚香囊來遞給他。

陸緘收回目光,拿着那隻銀魚香囊在燈下看了又看“我記得這是你那件秋香色掃雪裘皮襖子上的對不對?”

林謹容倒有些奇怪了“你怎知道?”

陸緘不在意地道“我曾見你穿過一次。當時就覺得這對小魚很別緻卻不知道後頭還鐫着這幾個字。”說著就將那隻銀魚香囊放在了他自己的荷包里。

林謹容微蹙了眉“你要做什麼?”

陸緘笑笑“改日我讓人給你另做個更好配上去。”並不直接說他要這個。

林謹容懶得和他計較直奔主題“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陸緘倒是沒什麼猶豫“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進則退。”

“是這個理。我已讓人仔細跟進,循着蛛絲馬跡找到幫兇狠狠處置,下次再有人要替他們賣命,總要三思而後行。就是不知當時桂嬤嬤恰好被芳齡叫過去給阿雲做吃食這裡,到底是誰在中間運作?若是找到這個人,她又是姑母或者阿雲身邊的親近之人,又該如何處理?姑母倒也罷了,我怕是阿雲那裡。”

陸緘不由微微皺了眉頭,想了片刻後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果然證實了,我出面去處理,不要你為難。”

林謹容想到自己的那個計劃,心有些煩躁,本想說與他聽,到了口邊卻又不想說,只笑看着他道“但這只是內院的事,外院,你打算怎麼辦呢

陸緘雖明白必須要還手,給陸建中和陸紹一個教訓,但一時之間,他卻拿不出什麼可行的辦法來。畢竟在這之前他主要是讀書,生意上的事情接觸得並不深,並不細,防禦、謹慎、小心都可以,主動出擊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不但需要人脈、消息、財力,還需要豐富的經驗。他手裡堪用的人只有陸老太爺給的那麼幾個,若是他要動手,真是瞞不過陸老太爺去,但這事兒還必須得瞞着所有人才行。

對上林謹容含笑的眼神,陸緘頗有幾分不自在,猶豫片刻,終是坦然道“這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我去向三哥請教一下。”

林謹容也就不再為難他“我今日見過三哥了,和他略微提了一下,你有空去找他罷,我出門總是多有不便。”

“好,我明日傍晚回來去找他。”陸緘展顏一笑,抬眼四處打量周圍“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出閣前住的閨房。沒想到是這樣子。挺雅緻的。”

林謹容翻了個身,側身看着他“今日我在茶肆里遇到了吳二哥。”

“如何?”陸緘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睛卻一連眨了兩眨。

林謹容甜甜一笑“這人啊,有時候真不知道他是不羈慣了·還是有點不通人情世故。”

陸緘不再打量四周,只抬眼看着她。

林謹容慢悠悠地道“他和幾個人在鬥茶呢,聽說我在茶肆裡頭,便使了秦有過去與我說,請我去屏風後頭坐着,替他們做個主裁。”

陸緘微微抿了抿唇,淡淡一笑“你的分茶之技早就出了名的。”卻不問她是否應邀去了。

林謹容喝了一杯水,方才又道“我和他說,若真要我做評判,那便等你回來,連着你一併請,不然我是不敢的,要是再給人看見瞎說,說我不守婦道,我不是要冤死?”

陸緘又眨了眨眼,從一旁的桌上拿了銀簪子,認真地挑着燈芯“誰敢瞎說?你是什麼人,我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也知道。”

是不見得會真的懷疑她與吳襄有不堪之舉,但所謂神交,心交,恐怕也是一根鋒利的刺罷?她的清名不容任何人玷污,今生這孽緣,要斷也只能由她來斷,輪不到他來拋棄她!林謹容坐直了身子,探身去看陸緘“敏行自不會懷疑,可難保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我先前還在想,若是我這銀魚香囊不小心流出去,魘勝巫術都是輕的,要是給我栽個臟什麼的,污了名聲,我那時候只怕是百口莫辯,死無葬身之地了!”

陸緘沉默片刻,沉聲道“我信你。,,

林謹容笑了一聲。這話口是心非的多。前世且不論了,就說上次林七出閣那一日,他那副樣子,分明就是心生疑慮,卻又不敢說,不敢問,憋着一口氣折騰她的樣子。若是再來上一次失塤事件,多被有心人挑唆幾次,可保不齊他又照舊走了老路。

陸碱抿了抿唇,眼裡閃迂一絲羞惱“你笑什麼?”

這是被她笑得惱羞成怒了,林謹容半真半假地道“我是在笑,有你這句話,我還怕仟么小人作祟?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能開誠布公地問我,有些事情問出來總比藏在心裡捂爛了的好。要應付外面的事情已經夠累,咱們再來猜猜猜,我怕我總有猜錯的時候。”

陸緘看着她,嘴唇動了動,彷彿還真有問題要問。

多半是要問她那信的事情,林謹容一瞬間想了好幾個理由去應付他,卻見陸緘終是垂了眼,低聲道“好。”

還是不打算問了,林謹容輕輕吐了口氣,卻又聽陸緘輕聲道“那你呢?”

林謹容答應得飛快“我當然不會瞞你。”

陸緘便看着她一點一點地漾開了笑容,正如春花綻放。卻也不多說什麼,只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慢慢地摩裟,許久,又將她的手捧起,在唇邊輕輕一吻。

林謹容看着他滿臉的柔情,輕輕道“要是三哥給你出的主意里會傷到陸家的根本,你會不會心軟住手?”

陸緘抬起眼來看着她“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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