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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幕還沒有完全降臨,林司曜攬着蘇水瀲疾速地奔馳在田間小路上。幸而下田的農戶們早就收了工具回家了,否則看到此情此景,還不嚇得丟了魂。這哪裡像是人在跑啊,明明就是飄移的鬼魅。後面還跟着兩隻通體雪白的怪物。

這還真的難為兩個當事人了,身着樣式奇特的黑衣,攬着同樣奇特服飾的蘇水瀲,不是林司曜的錯,背上綁縛的滿滿當當遠遠看去就像是奇形怪狀的渾白鬼魅更不是兩隻狼崽的錯。

好吧,這應該是蘇大小姐的失職。她不該貪圖清爽潔凈而撕了林司曜沾有血污的外衫前襟後擺,也不該嫌棄數日不換洗裡衣而裁了中衣外袍,更不該捨不得酸甜的野果、柔暖的虎皮、費了好大的勁才編織成的藤網,從而只好壓迫兩個剛剛長開尚未成年的狼崽的背。

“要不,這裡我自己走吧。”蘇水瀲抬眼看到林司曜臉上沁出的汗漬,覺得有些羞愧。大酷暑的,竟然讓他抱着自己跑了整整一天。

林司曜垂眼看了看她,讓她自己走,無異於散步,能否趕上客棧打烊也難說。可是,繼續帶着她趕路,也不現實。離最近的村落越來越近,萬一被村民看到她被自己這麼摟着抱着,總是有損她今後的名譽。

兩難地蹙蹙眉,卻聽得幾里外似是有車馬過來的聲音,立即收住疾馳的身子,攬着她原地旋了幾轉之後,放下了她。

蘇水瀲被他幾個旋轉有些暈頭轉向,一個踉蹌幾乎要跌倒,被林司曜一個用力,攬在了他懷裡:“小心些。”他低沉的嗓音響起在她頭頂。

蘇水瀲聞之又羞又怒,讓你放我下來,也用不着如此快速地止了步吧。不知道這樣子很暈的嘛。還說什麼“小心些”,好似我自己的緣故是的。我人都被你抱着摟着了,怎麼小心嘛!

然而素來溫婉和順的性子讓她敢怒不敢言,畢竟他沒有做錯什麼,是自己太沒用了。轉了兩圈就暈得東倒西歪辯不出方向了。

林司曜這次倒是沒有注意她羞怒交加的神色,一心聽着越來越近的車馬軲轤聲,欲想攔住它帶自己二人二狼順利進城。

“吁——”馬車夫藉著暮色看到有人攔車,心下瞭然,必定是想搭自己的車進城。這樣的事例太多了。每天不知道有幾起。何況現在夜色也逐漸重起來,再不趕進城,即使近幾年的和平安樂,讓守城的兵士門偷着懶,漸漸不再趕着半夜起來關門落鎖,但是城內不超過五家的客棧可是會客滿的。一看這兩個身着奇服,打扮怪異的年輕男女,就確定肯定不是本地人。

這樣想着,車夫心裡也有了考量。壯着膽子朝蘇水瀲兩人吆喝道:“兩位是不是想搭車啊?成,三十個銅子,老漢我今天就幫你們了。”

林司曜冰眸一閃,正欲上前踢了他奪了他的車,卻被欣喜的蘇水瀲一句話就停頓了身形:“有,三十個銅子是吧?有的有的。我們上去吧,小純小雪快點哦。”

車夫一聽呆楞當場,什麼?還不止兩個人?隨即眼前閃過兩道白光,定睛一看,兩隻通體雪白、背上不知道馱着什麼玩意兒的狗,已赫然落坐在車廂里。

蘇水瀲拉着林司曜也笑盈盈地登上了馬車車廂,隨即解下依然掛在林司曜背後的包袱,從荷包里挑出一粒最小的碎銀子,遞給車夫:“大叔,這個夠了吧?”

車夫接過一看,竟然是顆銀裸子,抵得上百枚銅子了,立即喜笑顏開地說道:“夠夠夠,足夠了。諸位坐穩咯,老漢我要出發了。”

林司曜周身散發的寒意更重。倒不是對蘇水瀲給車夫碎銀的舉動,而是為自己出於天性的殺意。

低垂眼瞼,看着自己沾滿血腥難以用下半輩子凈洗的雙手,自己與她,那是雲與泥的區別。這樣想着,林司曜的周身再度溢滿凍澈入骨的寒意。嚇得兩隻狼崽打了幾個冷戰之後乖巧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再也不敢撲到蘇水瀲懷裡撒嬌打滾。

“你......沒事吧?”蘇水瀲擔心地看着自上車之後就鐵青着臉兀自沉思的林司曜,還以為他跑了一天累過頭了,畢竟這是他傷好之後第一次用力疾馳奔吧,生怕他扯了傷處,沒有多想地伸手覆上他的額頭。

林司曜被她的舉動驚回了神,見她眼裡是滿滿的擔憂,“沒事。”他輕輕拿下她的手,低聲回道,指尖觸碰到的柔嫩令他下意識地斂起了周身四散的殺意與寒氣。怕嚇了她。

兩隻狼崽此時若是懂得讀心術,必定大聲反駁:老大,你嚇倒的是我們啦,主人對你的那什麼殺氣根本免疫好不好。

............

約摸行了三個小時左右,蘇水瀲感覺到馬車的速度似有放緩。打起車廂的窗帘,好奇地探出頭。

“哇,好美哦。”蘇水瀲發自內心地嘆道。比自己繡的“清明上河圖”里的景緻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林司曜聞言暗暗蹙眉,不過是一個偏遠的小城罷了,哪裡值得她如此真心讚歎,難道她原本的家族所處的地理位置連這樣的小城都比不上嗎?

蘇水瀲則兀自沉浸在繁洛城星星火火的萬家燈火中。

這裡雖然沒有蘇州節日街頭的熱鬧與繁華,但是有一種獨特的氣氛,或者說是渾然天成古樸,是了,這裡本來就比民國二十三年的蘇州城落後。但是這裡的落後並不會讓人覺得無法接受。相反,經過三個月的山林生活,蘇水瀲對如今這般熱鬧的街頭更加傾心。

是怕再度陷入渺無人煙的絕境吧。她暗自失笑。

“客倌,這裡就是繁洛城最熱鬧的街頭了,今天可是七月七,街上可熱鬧了,待會還有放荷燈和仙子夜遊,你們是想在這裡下了逛逛呢還是直接拉你們到下榻的客棧去?”車夫“吁”地一聲拉住了馬韁,回頭撩起掛帘,朝蘇水瀲與林司曜熱情地問道。收了對方這麼多打賞,自是要服務到家了。

蘇水瀲聞言轉頭看向林司曜,她對這裡壓根不熟,自是難以決定。

林司曜自是感受到了她投來的無聲詢問,朝車夫果斷地吩咐:“行來客棧。”

“好咧~”車夫得了命令,立即揚起馬鞭,“駕!”馬車再度緩緩地行進在繁洛城的主街上。

蘇水瀲正趴在窗口津津有味地欣賞着街頭叫賣的各式各樣的物品,後知後覺地憶起剛才老闆的介紹,轉回頭不解地問一旁閉目養神的林司曜:“什麼叫七月七?還有放荷燈、仙子夜遊是怎樣的?”

林司曜聞言睜開眼,不期然地對上蘇水瀲亮晶晶的雙眸,眼神暗了暗,兩頰升起不明顯的熱意。

“七夕相會。”林司曜斟酌地說出解釋。“你想去?”他看着一臉興趣的蘇水瀲,脫口而出。

“嗯!”蘇水瀲點點頭,隨即眨了眨眼,期盼地看向林司曜,柔聲問道:“可以嗎?”

林司曜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隨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無力反駁她的祈求了。

“太好了。”蘇水瀲開心地綻放出足以令四周景緻頓時失色的絕麗笑顏,隨即無意識地拉拉林司曜的衣袖,“謝謝你。”

林司曜注視着她正拉着自己袖擺搖晃的手,再度走神。

......

“兩間上房。一柱香內,熱水熱飯,兩套男女衣衫。”行來客棧內,面帶笑顏的小二剛將蘇水瀲一行人迎入大堂,就聽林司曜清冷的嗓音下達了一連串的吩咐。

“好咧~客倌請上樓,您的吩咐馬上照辦!阿風,帶這兩位客倌上樓,天字上房兩間。”小二興高采烈地接過蘇水瀲遞上的幾粒銀裸子當住店押金,又聽這兩位住店的客人又要熱水、熱食,又要衣服的,面上喜色大增,這麼一來,自己從中又可以賺到好幾個銅子了。

林司曜不再理會,拉過身後的蘇水瀲往樓上走去。

“呀,兩位客倌,這個......敝店有規矩,這個貓貓狗狗的不得進店,要不,小的幫兩位牽到後院養着?”正欲招呼其他來店投宿客人的小二一轉身見到兩隻通體雪白的大狗背着果籃,煞是有趣,但是店裡的規矩不可破,只得喊住正欲上樓的蘇水瀲與林司曜兩人,點頭哈腰地致歉。

蘇水瀲抿抿唇,心裡也知道要讓兩隻狼崽進房間確實有些困難。為難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按你說的辦。”林司曜丟下一句,就拉着蘇水瀲轉身上樓,臨行前向兩隻狼崽掃去了一眼,兩隻狼崽立即聰明地跟着客棧小二去了後院。嗚嗚嗚,主人啊,我們好可憐哦,好想抱着主人睡覺覺哦,可是這個男人太凶太狠太厲害了,我們打不過他呀。嗚嗚嗚。

“我怎麼聽到小純小雪在叫呢?”蘇水瀲停住腳步,偏着頭傾聽了一會兒,回頭問林司曜:“你有聽到嗎?”

“沒有。”林司曜想也不想地就丟出這句話,“你聽岔了。”隨即,繼續上樓。

這回,再也沒有人打擾他們倆上樓回房間的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