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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綉走到前頭,接過家丁遞來的土黃色布包,打開來一瞧,裡頭正是她所丟失的賬冊,一本不差。·~

冷冷一笑,紅綉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叫什麼?是那個屋裡的?”

“奴婢香墜兒,是四姨娘屋裡的。”

眾人一怔,目光皆看向四姨娘詩媛。

詩媛驚慌的搖頭,望着商崇宗。商崇宗則是憤怒的看着滿臉得色的商金氏。

紅綉道:“我與你所昧平生,我也自認為與你毫無過節,你為何要盜走我的賬冊?”聲音轉為嚴厲:“說,是誰指使你的!”

香墜兒瞧了眼面色鎮定的商金氏,抿了抿嘴唇。她不能招啊,若是招了,二夫人定會將她當時推凡巧入蓮池的事也一併揪出來,到時候她翻的就不是偷竊罪,而是殺人罪了,如今偷竊,最多被主打兩板,殺人可是要砍頭的!

打定主意,香墜兒道:“回姑娘的話,沒有誰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偷的。”

商崇寶端坐着不發話,葉瀲清也以紅綉馬首是瞻,同樣不說話。紅綉看看兩人,站起身來對着老太太行禮,“祖母,香墜兒是商府里的丫頭,如今賬冊也尋回了,您看這丫頭要如何處置?”

老太太見紅綉將包袱扔給自己,她身為當家主母,又不能不接着,只得走到了近前,怒聲道:“香墜兒,你說,是誰指使了你?說了我便饒過你,不說,那就只能家法伺候了!”

香墜兒心知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道:“回老太太,沒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看着紅綉姑娘風頭勝,心存嫉妒,就趁着她不在偷了賬冊,是奴婢自個兒的主意,沒人指使。”

她方才的動作,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眾人皆看向商金氏和四姨娘。

商金氏沉着臉沒表情,頭也不覺得疼了。~

詩媛則是含着眼淚搖頭,耳墜甩的打在臉頰上,模樣楚楚可憐,小手拉着商崇宗的衣袖,“老爺,妾身......”

商崇宗回握她的手,狠狠咬牙看着商金氏。起初商量好讓香墜兒去,他就不同意,是商金氏偏說香墜兒是她以前的心腹,又有把柄在她手中握着,出了事兒也不會將他們兩人供出來,他才勉強點頭的。可他們誰也想不到,香墜兒會被抓住啊!這不是將他疼愛的妾氏給算進去了!里外都是商金氏的錯!

在場諸位都是人精,怎能看不出商二老爺與夫人的面色不對?就連商少雲與商之萱都瞧得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老太太心裡大罵兒與商金氏不爭氣。但紅綉將事情推給她,她只能秉公處理。

“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拖出去,打她板,打到她招了為止!”

門外家丁立即應是,一左一右將香墜兒架了出去。

外頭備好條凳,兩名漢將項墜壓在上頭趴着,另有執刑的家丁一左一右舉起板,掄圓了打下去。

噼里啪啦的板聲與香墜兒的痛呼聲同時傳來。紅綉抿着唇,目露不忍。

商少行卻冷着臉,只道:“咱們也一同去院里吧。萬一她受不住想招了呢。”

老太太一聽有理,立即帶着眾人出去。看到行刑的場面,幾位女眷皆嚇的臉色慘白。

商少行將紅綉擋在自己身後,不讓她看如此血腥的場面。而香墜兒這邊,已經叫的喊啞了嗓。

“奴婢知錯了,求老太太饒命啊,奴婢知錯了!!!”

商崇宗臉上瞬息萬變,一聽香墜兒竟然求饒,隱約有了招認之意,立即奔了上去,搶過行刑家丁手中的板,大吼:

“你招是不招!招是不招!!”

掄圓板,照着香墜兒頭上打了下去。

撲哧一聲悶響,紅綉似乎都聽見板與頭骨碰上的悶響和腦漿噴出來的聲音。

“啊!!”

眼見着香墜兒腦漿迸裂,紅的白的染了一地,眾人皆驚呼,詩媛眼睛一翻,撅了過去,身旁的幾個姨娘也是忍不住嘔了出來,商之萱更是嚇的嗚咽着哭了出來,商曾氏連忙命姨娘安撫。

商崇宗打過人之後,板也扔在地上,呆愣的退後兩步,喃喃道:“我,我並非有意,我不是有心的!”

眾人心裡明鏡兒一般,不是有心,會往人腦袋瓜上打板?

紅綉冰涼的小手握住商少行背在身後的大手。商少行反手攥住了她的。

他們二人都明白,賬冊,定然是商金氏與商崇宗密謀定了計策偷的,方才商金氏嚷着頭痛,叫枚兒下去,一定是要轉移賬冊。其實紅綉讓葉瀲清帶了獒犬來,自己也沒有把握,她當眾一番話,說獒犬聞得出賬冊上的藥味與香味,也是想詐一詐心虛之人。

她所料不假,心虛的人被詐出來了,要轉移賬冊,卻想不到,商金氏來了個連環計,竟然安排了正得寵的四姨娘房裡的丫頭,商金氏原是做了兩手準備,若是抓不住香墜兒當然好,她可以跟二老爺邀功。若是抓住了,也可以將懷疑的苗頭指向四姨娘詩媛,左右是與她沒什關係了。

可她沒有料到,二老爺護着四姨娘的心比她料想的還要多,當場就瞪起她來,將她無意中推了出來。而商崇宗怕將自己帶累了,這才痛下殺手。

事情原委再清楚不過,但死無對證,此事再也找不出真兇。

老太太怒結於胸,心中暗罵商崇宗不爭氣,沒事閑着偷人家綉妍樓的賬冊做什麼!商金氏也暗自跺腳,那丫頭怎麼就死了!

葉瀲清哼了一聲:“如此惡奴,死有餘辜,不過怎麼也是條人命,還是報告衙門比較好。”

“正是,便報官處理,該如何就如何吧。”老太太倒是鎮靜,如今世上,各家大門大戶中每日都有被主打罰致死的下人,各個都報官,官府不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便是如今世上的風氣,大不了多使些銀便是了。

紅綉恨的咬牙切齒,與商少行交握着的手也不自覺的攥緊。雖說壞人狗咬狗,可商崇宗打死了丫頭,也是草菅人命的大事。然她也明白,就好似她在現代的時候,求誰辦事要先送禮一樣,大戶人家打死個把下人也算不得大罪。在這裡階級分明的社會,下等人本就是命如草芥。

她倒是想去作證,告商崇宗一狀,可是此事對商崇宗造不成實質性的危害,又會讓她與商府之人徹底掰臉,她雖然不怕與他們為敵,可也不想得不償失。只得咬的銀牙咯吱吱作響,默不作聲的冷笑。

商少行回握她的小手,用大拇指不斷摩挲她的手背,安撫之意明顯。老太太轉過身來,笑望着紅綉,道:“既然失竊的賬冊也找了回來,偷兒也伏了法,紅綉你的氣也該消了吧。”

紅綉將怒火強壓下,淡淡一笑,如往常那般柔聲道:“是,不氣了。老太太處理的公正,二老爺正義感頗強,讓紅綉很是嘆服。”

老太太與商崇宗臉上笑容都是一窒。三老爺商崇寶見狀,忙上前來打圓場,道:“如今飯廳已備下酒菜,葉大人,請移步,本官應當好生謝你才是。”

葉瀲清從頭至尾都面無表情,聞言看了眼紅綉,見紅綉並無反對之意,這才點頭,道:“多謝商大人。如此在下便叨擾了。”

席間夠籌交錯,根本看不出方才的不愉快,二老爺也是面帶笑容,一臉的淡定。一餐飯用罷,已經夕陽西下。葉瀲清帶着手下牽着獒犬離開,臨出門前對紅綉拱手,道:“皇上口諭,請讓諸葛大人明日便去做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是什麼,紅綉心知肚明,聖旨下來,她哪能違抗,只得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葉大人。”

離開蘭思院,天色轉暮,晚風清涼,商少行與紅綉並肩慢慢的走。

“綉兒。”

“嗯?”

“賬冊上是阿拉伯數字吧?”

“是。”

商少行微笑:“那就好,二叔偷去了也看不懂。”

紅綉也笑了一下。

商少行清澈的聲音溫柔的道:“綉兒,你無須為了今日之事掛心,那丫頭既然肯甘冒風險去偷了你的賬冊,就應該承擔一切後果,再者說,若是沒有把柄在二叔二嬸手裡,她也不會答應做如此危險的事,興許她曾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兒也不一定。如今之事只是現世報而已。”

紅綉苦笑,“話雖然這麼說,但眼看着一條人命就那麼沒了,還是覺着心裡頭難受的緊。不過,三少說的我都明白。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世界從來都是有因必有果的。”

“是。”商少行停下腳步,執起紅綉柔弱無骨的雙手,目光注視着她晶瑩的雙眸:“你能做我的妻是‘因’,我一生歡喜是‘果’。”

紅綉聞言羞澀一笑:“三少爺是在表白?”

“自然是的,難道你聽不出?”

紅綉翻着眼睛看向別處:“聽不出。”

商少行無辜的道:“那要如何,你才聽得出?”

一想面前這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是什麼事都敢做的,紅綉也不敢說什麼刺激他的話,免得他大庭廣眾之下表演給大家看,她還要不要做人了。當下紅着臉抽出雙手,轉身往馨苑走去。

商少行撲哧一笑,在跟上的同時,回頭望向身後的月洞門。一個人影快速的隱於其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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