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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衣裳也好生洗洗乾淨,記着,要用手慢慢的揉搓,千萬別用棒槌砸壞了料子,臘月初八那日大小姐壽辰,我可是要穿的!”

一件物事兜頭罩下,紅綉厭惡的隨手拿開,打眼一瞧,是件翠綠色八成新的綢緞衣裳。

哪有如此無禮的人!洗衣裳便罷了,偏要將衣裳扔在人臉上!紅綉怒極,卻不能發怒。劉婆子依仗自己與大夫人的乳母張嬤嬤交好,本身又是柳姨娘帶來的陪房,在府里橫行霸道慣了,不知是承了誰的話兒,對她是從來沒有給過好臉,今天這樣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隱忍下怒氣。紅綉不言語,只是點頭應下。

劉婆子輕蔑撇嘴,再次趾高氣揚的走開,待她走得遠了,紅綉才抬起頭,眸光陰沉的望着劉婆子那水缸粗的背影。

娘親荏弱,自己年幼,不樹敵尚且艱難度日,若是這次惹怒了劉婆子,難過的恐怕也只能是孤立無援的自己。

前世她活到三十歲,可瞧瞧一旁正賣力捶打衣服的連翹,同樣三十歲的女人,美貌輪廓依舊,但已經是鬢染霜塵,皺紋攀生,儼然四十歲的樣子。想想她的身世也甚為可憐,十五歲便被諸葛老爺用強生下痴呆的女兒,要擱在現代,諸葛老爺也是個迫害未成年少女的強姦犯啊!

將小手伸進冰冷的木盆,早已經麻木的手甚至感覺不到冷,機械的揉搓着遇水變成深綠綠的綢料。她必須要想辦法,不為了自己,就算為了連翹也必須掙脫現在的境地,否則她的未來不堪設想!

揉搓半晌,衣裳洗凈,紅綉也冷的渾身發抖。強迫自己去研究這個朝代的織造技術,才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以她在現代裁製衣裳多年的經驗來看,這件衣裳做工粗糙,綉工更是入不得眼,面料也屬下等。不知是南楚國綉工多是如此,還是只有這件衣裳的手工如此。不過想那劉婆子的身份,也不會穿得什麼好料。

正當紅綉在衣擺蹭干麻木的雙手時,諸葛府正門的方向突地傳來一陣嘈雜吵鬧聲。

“臭道士快些走開!想在此處騙吃騙喝,也不瞧瞧諸葛家老爺是何許人!”

“貧道遊走四方,今日只是到府上求薄粥一碗,小兄弟你何必為難!”

“張家兄弟,冰天雪地的道長也是不易,你何必......”

“滾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長工來教我如何做事!”

......

連翹扔下棒槌,起身搓着雙手走到紅袖跟前:“像是小武的聲音?”

“是他。”

紅綉應了一聲忙快步往角門奔去。連翹也急急的跟在後面。

小武是諸葛家的長工,全名伏武,年長紅綉四歲。別看生的高大壯實,孔武有力,心地卻是極好,再加上連翹曾有恩於他,他對以前痴傻的紅綉也是多有照拂。這半個月里,紅綉全靠伏武幫忙弄了些草藥才將傷養的七七八八,可以說伏武是紅綉初來古代的第一個朋友。

推開黑漆的木質角門,入眼的是另一番天地。與紅綉生活了半個月的外院不同,此處亭台樓閣,假山長廊,無一處不在彰顯諸葛府的闊氣。不遠處一池鏡湖,湖面已結了層薄冰,聽娘親說夏季的時候,滿池白蓮甚是美麗。不過那是主子們遊覽的地方,做下人的是無權觀賞的。

快步貼着牆根跑向大門,剛剛轉過牆角,便看見角門處聚集了幾人。其中個頭最高,身子最魁梧高大,穿深色粗麻棉襖手拿掃帚的英武少年就是伏武。在他身側,身材矮小,着棕色外袍,戴了頂歪帽兒,生的尖嘴猴腮的是門房張遠。

此刻張遠仍舊撇嘴瞪眼,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勢,對着伏武出口不敬。

“滾開滾開,別擾了宅院的清靜!老爺若是怪罪下來,你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見着伏武緊握雙拳青筋暴起,似有發怒之意,紅綉忙快步趕上,一把拉住他手臂,低叫了聲:“伏武哥,莫要動怒。”

能在諸葛家宅院里謀一份差事實屬不易,伏武年輕氣盛,若是與張遠動起手來,就算張遠無礙,張遠那做管家的叔叔也不會輕饒了他。到時輕則丟了飯碗,重則還要見官,那是何必呢。

伏武低頭瞧見來人是紅綉,緊蹙的濃眉略微鬆開,再一看自己胳膊被紅綉一雙小手拉住,稚氣未脫甚是英偉的面龐立時泛紅,清咳了一聲略微動了動,沒等他自個兒掙開,紅綉就已經鬆了手。

“這位道長有禮。”紅綉瞧了瞧張遠的神色,見他並不多言,才走向門前,行走間已經將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張遠還是有些眼力勁的,這位道長果然長得一副“騙吃騙喝”的尊榮。

道士五十齣頭的年紀,消瘦的臉上留了一把山羊鬍,豆大的眼睛咕嚕嚕亂轉,青灰色道袍上補丁摞着補丁,肩頭背着破布褡褳,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褡褳上油光嶄亮,怕已有了防水的功能了。

不過在紅繡的觀念中人人平等,行當不同罷了,怎能見人下菜碟?無奈她此時只是個連粗使下人都不如的累贅,並沒有太多話語權。來到老道身邊,紅綉低聲道:“道長,您若是繼續呆在這裡,也只是換得無禮羞辱罷了,若您不嫌棄,請您到西側馬棚外的角門處可好?紅綉有一些乾糧可以贈與道長,雖不是什麼美味,也可以充飢。”

那道士聞言一怔,上下打量紅綉一番,面前的小姑娘天寒地凍依舊穿着單薄的麻布衣裳,面黃肌瘦的小臉上一雙眸子燦若星辰,唇角含着溫暖的笑意。明明同是下等人,這姑娘倒是長了一副熱心腸!饒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磨出厚繭油鹽不進的心,此時也被溫暖了。

“如此,貧道謝過姑娘。”道長打了個揖手,背着破布褡褳貼着院牆根向西側馬棚走去,破衣爛衫飄擺,着實看不出一點兒道骨仙風的氣質。

紅綉目送道長走遠,才回身對有些發愣的張遠點了下頭,笑着仰頭望向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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