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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天,毓秀早早的便爬了起來,用了紅棗銀耳湯之後,披了桃紅色緙絲鳳穿牡丹面的紫貂斗篷,帶着宮女、嬤嬤出了坤寧宮。此時不過四更剛過,天還黑着,只有一彎新月、幾點繁星點綴在空中。

毓秀盯着門上的大紅宮燈出了會神,合手在嘴上呼了呼,才說:“走吧。”

“是。”

四個小太監打得羊角燈在前面引路,紫苑、紫蘇兩人扶着她,慢慢的放乾清宮走去。

康熙因冬至節要去南郊圜丘行祭天大禮,已經齋戒了九日,這些天他都是獨自宿在乾清宮的。今天他也是一早便起了床,幾個宮女正圍前圍後的給他穿着衣服,梁九功正指揮着幾個宮女把幾樣素色小點擺在炕桌。大冬天的,總不能讓皇上空着肚子去祭天吧。

這時魏珠兒進來打千回話:“皇上,主子娘娘過來了。”

康熙聞言一愣,“秀兒,她怎麼來了。”對於某表妹,他可是知之甚詳,這姑娘最是貪睡,從不起早,總說早上起得太早,她一天都沒精神。今天是怎麼了,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么?

康熙揮退了身邊的宮女,腰帶也沒束,就直接往外走,剛到外間正好迎面碰上毓秀進來。“秀兒,這麼冷的天兒,你怎麼過來了。”他上前拉住毓秀的手,被掌中的冰冷惹起了怒意,“也不抱個手爐,就這麼出來了。你身邊的丫頭都是死人,怎麼伺候的。”邊說邊把毓秀拉進了暖閣里。

“我不是怕來晚了,您走了么,下次不會了。”毓秀搖了搖康熙的手,被他拉進懷裡。大手又捂到了臉上,“我不過就去是天壇祭天。上午就回來了,你巴巴的趕過來作什麼。仔細受了涼,要喝苦藥湯子。”

毓秀從他懷裡掙出來,脫了斗篷,轉身叫人,“紫苑,把咱們帶來的吃食給主子擺上。”然後伸手接過宮女手裡的朝帶,帶上用四塊金方板,嵌以束珠及各色玉、石。替康熙束好,理順了朝帶上的左右佩盼、囊、隧、鞘刀等物。再選了一盤青金石朝珠掛上,最後拿過自己新作好的三羊開泰的荷包替他在腰間掛好。手中忙着,嘴裡還不閑着。“昨兒見您餓得可憐。想着今天早早的就要去祭天,怕您用不好,空着肚子難受。這才巴巴讓人整了吃食送來,您還不領情。”

話說完,也正好把康熙打扮完,她退後兩步,歪着頭上下看了一圈,滿意的點頭。“好了,您先用點吃食。一會要出去的時候再帶冠。”

康熙一把摟了她送到炕上坐下,“給你主子娘娘拿手爐、腳爐來。”,自己貼着她坐在了邊上,等宮女拿來畫琺琅彩的小手爐,康熙接過塞進毓秀手裡,“你一會兒也別回去了,就在我床上再睡一會,反正你的衣裳、首飾和平日用的東西,我這也都有,大冷的天別跑來跑去的。”

毓秀笑眯眯的點頭,“我聽您的。”她伸手拉過個迎枕放在身後,身子舒服的往後靠了靠,一雙小腳不老實的放康熙的腿下塞了塞,“給我暖暖。”

康熙搖了搖頭,探身拉過一個小薄被,展開之後蓋在她的腿上,“你就懶成這樣,被子就在手邊上,還得我給你蓋。”

“這才顯得您疼我呀。”

康熙哼了一聲,“我看你就是懶得,趕明兒我再不管你。”他這裡賭咒發誓似的,可毓秀和他自己都明白,下次還是會管。固爾毓秀也不管他,自故自的歪在炕上,看着他笑。

紫苑、紫蘇早就帶着人把幾品清粥、小菜、餑餑都擺上了。康熙見桌上都是自己愛吃的,心中歡喜,“秀兒越來越賢惠了,表哥都不知道該賞你什麼好。”誇過了自己的小表妹,他拿着筷子把毓秀帶來的吃食每樣都撿了三筷子吃了,然後嗽口起身,“各地的貢品都陸續送到了,除去太皇太后和皇額娘的,你先去選,省得到時候入了庫,再取麻煩。”

毓秀懶懶的應了一聲,看着宮女給康熙帶上海龍捲檐式冬朝冠,不放心的又叮囑了兩句,“您祭天回來,怕是要擺太和殿大宴了吧,您可少飲些酒,我都吩咐梁九功讓他看着點兒您。若是五爺找您拼酒,您別理他,回頭我去找他媳婦收拾他。”

康熙聽得一笑,“敢情我們兄弟都這麼怕媳婦,二哥不用說,生來就老實,連老五這刺頭都讓他媳婦拿捏住了。唉,我們兄弟這都是什麼命啊。”說著,他見毓秀面上現了怒色,連忙轉口,“不知道二哥和老五怎麼想,我可是心甘情願被媳婦兒管的。”

毓秀被他逗得一笑,“您快去吧,怕是大臣們都等着您呢。”

康熙又囑咐了她兩句,方才帶着人出去了。乾清宮的大宮女慧心過來請安,“娘娘,奴婢已經鋪好床了,請您移駕吧。”

毓秀此時已經限入半睡半醒的階段,聽到慧心叫她,迷糊着半坐起身,由着紫苑、紫蘇兩人伺候她鬆了頭髮、脫了衣服,扶到龍床上躺下。臨睡前,她還記得吩吃紫苑,“一會兒早點叫我起來,今天是冬至,給太皇太后和皇額娘請過安之後,還要去祭祀呢。”她說的祭祀,是指薩滿教的祭祀,就是原來在坤寧宮裡進行的那種迷信活動,後世俗稱跳大神的。

這種祭祀每日早晚都會進行,到了重要節日還要由皇后主祭,元旦之日更是要由帝後一起進行。這也算是毓秀的本職工作吧,雖然讓她挺糾結,可也得作好。

毓秀一會兒便睡熟了,除了紫苑、紫蘇和慧心、慧巧之外,其餘的人都退了出去。馬佳惠退出寢宮之後,忍不住目含怨色的掃了一眼門帘,方才甩頭往外走。

易玲兒、尹玉琪、張文芳和馬佳惠都是當日皇太后選給康熙開葷的女子,只是除了張文芳在來到乾清宮那日進了皇上的身,其餘三人都沒能入了康熙的眼。沒過多久,太皇太后也派人送來了四個宮女子,其中有兩人還是高麗女子,最是溫柔小意會伺候人。她們冷眼看着,皇上對那四女還不如她們,平日里也從不許她們近身,反到是她們四個近身的時候多。

四女原本跟太皇太后送來的女子還對立着,可是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們在乾清宮虛度着青春,八個人之間不免互相憐閔,交情到好了起來。隨着康熙大婚日子的臨近,她們八個人更是結成一團,只盼着有人能夠侍寢成功,也總好過被皇上當做尋常宮女使喚。

可惜,直到皇上大婚,她們也沒人得了恩寵,反到日日看着皇上準時準點的去坤寧宮報道。若是事情忙了,實在脫不開身,就會打發人請了皇后娘娘過來伴駕。原本期盼着皇上娶了皇后之後,就能恩澤後宮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前兩日她們聽說,太皇太后跟皇上說了,要給她們個位份,只是得等慧嬪入宮之後才能封。幾個人聽了都高興壞了,終於熬到上崗資格了。她們從不相信,皇后就能專寵一輩子,那個男人不愛腥,更何況是明正言順擁有天下美人的皇帝。她們相信,只要慧嬪入宮之後,皇后專寵的局面肯定能打破。她們位份雖不高,可是這麼些人擰成一根繩,總也能分些寵愛,若是運氣好、肚皮爭氣,給皇上生下一子半女,她們後半輩子也算是有靠了。

她們心中的小算盤打得再好,能起決定作用的人根本就不按正規套路出牌。沒兩天就又聽說皇后不同意,而皇上也無所謂的說,明年就放她們出宮。這條消息於幾人不亞於晴天霹靂,做了皇上名正言順的小老婆,就算沒有寵愛,也能在宮裡安穩的生活,總好過出宮還家,還不一定會被家裡的父兄嫁到什麼人家去受欺凌。靠,主子娘娘,你可是皇后,皇后,不該大度賢惠么,怎麼可能當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就吃醋,你這是嫉妒、不賢!

然而她們也知道,康熙既然連這麼離譜的事兒都答應了皇后,便決不會更改了。絕望之下,幾人真是恨死了皇后。過慣了宮裡錦衣玉食的日子,讓她們不敢想像出宮之後等待她們的是什麼。

易玲兒自是看到馬佳惠眼中的恨意,她上前拉了拉馬氏的衣袖,低聲道:“馬姐姐,您當心些。若是被主子娘娘看到,咱們都得受罰。”

馬佳惠恨聲道:“看到又怎樣,反正咱們早晚都是個死,早死晚死都是死,還不如早死早了。”

“禁聲!”張文芳喝了她一聲,“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要是讓掌事兒的太監聽到,咱們都得受你牽連。”

馬佳惠冷笑一聲,“張姐姐可是受過恩寵的,說話都比咱們硬氣。眼看着咱們都要被趕出宮去了,您自是能當個小主兒。我看你也別得意的太早了,咱們這位主子娘娘性子怕是不大好,你可是咱們主子爺的頭一個女人,她能放你好好的在宮裡活着!最後怕是連我們這些被趕出宮的人都不如。”她說完了,摔帘子就回裡屋去了,留下張氏臉色蒼白,眼中含淚,哆嗦着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易鈴兒和尹玉琪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也嘆了口氣,各自散去。她們對於張文芳一樣嫉妒,只是沒有像馬佳惠一樣當面說出來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