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我們是季家的,我們大老爺是生員,你們知府大人見也得敬三分....”隨從氣急敗壞的喊道。

“那就等我們知府大人見了再敬吧。”那守城兵嬉皮笑臉的說道。

隨從氣的要上前揪他理論,卻見那兵丁陡然變臉,唰的拔出腰刀,指向那隨從。

“大膽,莫非是要私闖府城!”他厲聲喝道。

伴着他的動作,原本已經轉身向城門而去的其他兵丁立刻聚過來,神色肅正,唰拉拉鐵器相撞,明晃晃的刀光倒映出一片寒光。

四周擁擠的人群哄得一聲退開。

“莫非是匪賊?想要造反嗎?”他們齊聲喝問,“操守大人以及知府大人有令,賊匪姦細反民殺無赦。”

沒想到這些人說翻臉就翻臉,看那神情竟似乎不介意將他們就地正法,季家的隨從已經完全嚇呆了,雙腿隱隱發抖,幾乎要從馬背上滑下來。

“軍爺誤會誤會。”另幾個隨從慌忙陪笑過來,一面點頭哈腰的道歉,又塞銀子。

那兵丁這才收了兵器斥責幾句去了。

城門慢慢的關上了。

馬車裡季月娥的嘴唇已經咬出血。

人走茶涼,這句話她一向信奉,跟隨爹爹官途一路見過的起起伏伏也不少,當時起的是他們,對這種事沒什麼感觸,覺得理所當然,但當伏的是自己時,才覺得那種滋味真的不好受。

事非經過不知難,看得透是一回事,放得下又是一回事。

劉梅寶的馬車徑直進了知府大院。

“媒人謝過了,怎麼就不來了?離府城這麼近,該常來走走。”知府夫人攜了她的手笑道。

“剛搬過來,家裡亂的很,到今天才收拾好。”劉梅寶笑道。

其實她是輕易不願意出門,一出門盧岩總把她當紙人一般·似乎風一吹就沒了,每次都是精悍的兵丁護衛煞是惹人注目,她還是不太習慣這個,所以乾脆就不出門,反正家裡有管事的操持,過年的東西也不用她費心去採買。

知府夫人笑着審視她,劉梅寶盤了婦人的髮鬢,插了珠釵,新婚燕爾中衣衫鮮艷·原本豐潤的面龐白裡透紅,煞是喜人。

“吆,這是抹了什麼好胭脂...”知府夫人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

“沒有用胭脂 ̈”劉梅寶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臉,有些不解。

知府夫人就撫着她的肩頭笑。

“小夫妻恩恩愛愛就是最好的胭脂。”她低聲笑道。

劉梅寶就笑了,想到那些恩愛事體·面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

略歇息一刻,二人便一同去大悲寺進香,雖然流民都被阻隔在城外,但城裡的乞丐還是不少,看着被兵衛驅逐開了的乞丐·大冬天的一個個幾乎沒了人樣,劉梅寶很是難過,便想施捨些銀錢,被知府夫人攔住。

“這救不得命。”她含笑勸道,一面看了眼被驅散木然絕望呆立的那些乞丐,“你是好心,只是一個兩個的好心又有什麼用?這些人就跟溺水的人一般·如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便死死不會放開,這些人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你我又是婦人,如是被圍起來,可怎麼是好?到時候少不得動用兵丁驅逐,好心沒落下·反而給咱們夫君惹來麻煩。”

劉梅寶訕訕收了手,知府夫人說的這個也有道理·施捨不善造成踐踏哄搶的事也不是沒有。

“我年紀輕,不懂的請太太教我。”她說道。

知府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也沒什麼可教的·咱們婦人家,就是聽夫君的話,事事為他着想便是了。”她說道,“要說這善心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心,待官府施粥的時候,捐些錢財出來便是。”

“那什麼時候施粥?”劉梅寶眼睛一亮忙問道。

知府夫人卻是有些尷尬。

“這個自有官家的安排。”她含糊說道。

事實上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官方出面施粥賑濟,相反各地米商集體抬高了米價,較之一個月前,府城的米價漲了一成,這一下更沒人出面施粥了。

劉梅寶並不知道這個,她聽了之後鬱結之氣散去幾分,心裡算着自己的手頭有多少銀兩到時候可以捐出來。

進香之後,又和知府夫人一同吃了飯,期間拜見了知府大人,有說媒的關係,盧岩和劉梅寶謝媒時出手豐厚,知府夫婦里子面子都光鮮,再加上劉梅寶這年前又特意來探望,二人完全將她當自己女兒看待了,一時間賓主皆歡。

冬日天短吃過午飯劉梅寶便告辭,知府夫人親自送出來,看着她坐着馬車離開。

馬車駛出知府衙門街道後,劉梅寶掀起車簾招手叫過護衛的首領。

“太太要自己去,那可不行。”聽了劉梅寶的話,這三十多歲的男子斷然拒絕。

“這是在府城,我也沒說不讓你們跟着,就是遠一點。”劉梅寶笑着再說道。

“大人有令,某等不敢不從 ̈”首領繃著臉說道。

“沒讓你們不從。”劉梅寶依舊含笑說道,“你們還跟着我,就是離的稍微遠一些,你們都這麼厲害,身手敏捷,就算真有個小毛賊出來,這幾步距離對你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聽她這樣說,那男子不由微微紅臉,下意識的就把脊背挺了挺,太太都知道他們厲害,可見是大人親口誇讚過的,心內不由激動。

“再者說,我這樣也是為了大人。”劉梅寶接着笑道,將聲音壓低幾分,“我和這家藥行是私人的舊交,去賀開業也是私人的關係,咱們這樣過去,勢必引人注目,人們看到了就會以為這是大人的意思,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首領聽了面色鬆動。

“我進去就說一兩句話就出來。”劉梅寶又追加一句話道。

“那太太小心。”首領點頭說道。

劉梅寶笑着點點頭,放下車簾又吐吐舌頭,她有點理解前世里那些名人抱怨不得自由的感覺了。

保德安藥行位於府城西街中段·半個月前開業,一則是新店鋪二則臨近年關,相比於周圍的雜貨熟食行當鋪米店等店鋪的熱鬧,更顯得冷清。

劉梅寶提着禮盒走進來時,牛黃蔡和正準備回京城過年的李大掌柜話別。

“這麼說我來的巧了,正好送行。”她笑道。

牛黃蔡和李大掌柜嚇了一跳,看清來人驚喜交加。

“太太怎麼過來了。”他們齊齊的施禮。

這小姑娘再不似當初那個卑微求生的落難官家之後,成了這個在河中府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男人的家眷。

劉梅寶成親時他們也送了禮,只不過在泱泱的賀禮中石沉大海不值一提·前去拜見吧,更是輪不到,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在於走動,如果長時間不走動那就生疏了,牛黃蔡和李大掌柜都有些着急·前幾日又去見了周良玉,請他合適時幫忙引見一下,周良玉答應了,二人心裡才稍稍送了口氣。

李大掌柜因為要趕回京城過年,所以這裡的事就只有讓牛黃蔡多費心·想着見劉梅寶肯定是在過年她回娘家走親戚的時候,二人商量着備些什麼合適的禮品,牛黃蔡正建議李大掌柜從京城捎些來,想着劉梅寶畢竟是京城人,京城的禮品對她來說一定很親切。

“家裡忙又搬家,知道你們來了,一直沒機會見·今日正好路過。”劉梅寶笑道。

雖說是路過,但心裡記着·那便也是特意來了,牛黃蔡和李大掌柜心裡明白,更是歡喜。

三人落座說了一時話,劉梅寶審視着鋪子·這間鋪子不算大,玲琅滿目各種藥材皆有·依照藥行的習慣,過年過節時節擺的最多的便是那些山貨。

“生意怎麼樣?”她隨口問道。

牛黃蔡和李大掌柜對視一眼。

“剛開張看看再說吧。”李大掌柜笑道。

這就是說不好···劉梅寶瞭然·隨手翻看貨架上的藥材,品質上好,總體來說,這個時代假藥還是個稀罕物....

“能糊口就不錯了,怎麼也不敢跟廣順和比。”牛黃蔡在旁笑道。

廣順和自從藉著藥茶的契機名氣大震,一躍成為河中府最大的藥行,成了各家藥行艷羨學習的楷模。

劉梅寶抿嘴一笑。

“其實不一定非要跟他們一樣,藥材生意也並不一定非要做藥行嘛。”她隨口笑道,放下手裡的藥材。

“那還能做什麼?”牛黃蔡愣愣問道。

“比如葯棚。”劉梅寶隨口說道,“術業專攻,雖然看上去不起眼,做好了也是一大塊市場呢。”

她說完卻見牛黃蔡和李大掌柜有些愣愣,難道自己說的很現代?

“太太說的是專做拆貨?”李大掌柜問道。

“什麼叫拆貨?”牛黃蔡忍不住問道。

他只是一個倒賣牛黃起家的外行,對於這藥材行當著實不熟悉。

“就是從藥行進購藥材,加工凈制切片啊什麼的,然後再銷售到藥鋪,這個我去安國的時候見到很多。”李大掌柜對他解釋,也是向劉梅寶求證。

“那藥行不是也做這個嗎?”牛黃蔡還是不太明白,比如廣順和也買凈制的藥材,還會買自製的膏丸丹散什麼的,比如藥茶。

“做是做,但那只是佔了一小部分,他們的主業還是買賣藥材,大多數藥鋪都是採買了藥材回去自己炮製。”李大掌柜給牛黃蔡又解釋道。

“只做這個啊 ̈”牛黃蔡猶猶豫豫的嘀咕一句,“藥行也做,藥鋪也做,那咱們再做能成嗎?”

看二人不自覺的將視線投給自己,劉梅寶忙笑着擺擺手。

“做生意我也不懂的,我只是隨口一說,二位別當真。”她笑道。

李大掌柜面上閃過一絲遺憾,不過也旋即釋然,這姑娘如果貪財,還輪到他們來拉攏她?那種艱難境遇下都沒有··· ̈眼前閃過那一箱子三七···他忙搖搖頭驅散幻影,更何況如今···

抬眼看着婦人,較之當初京城初見多了一份雍容之氣,再看門外若隱若現的精悍兵丁···她怎麼會貪圖這點小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