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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一過,上元之前天氣就開始暖和了,護送慧思公主回京的隊伍也終於是離開了雲涇河。但是慧思公主也不是空手而回的,陳家的釉里紅她得了一套想着帶回京里去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其實最讓慧思公主在意的還是盤碗底下“西城”的字樣兒,像是雲一樣的字體,如花紋一般裝飾在碗底帶着幾分柔和靈魂之氣:“西城?”

慧思公主就帶着這一句如疑問似的話回京去了,留給雲涇河的只有一個略帶些蒼涼的背影。後來雲涇河有人傳,說這位慧思公主只怕回了京也很難得到應有的回報,畢竟弒夫之名在外,就算沒有證據,但名已經坐實了!

聽到傳言的杜和對此只說了一名話:“依慧思的脾氣手段,如果應有的回報沒得到,她會一一索取,變本加利地索取!”

對公主什麼的,姚海棠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比較關心銅編鐘,你說上元有禮天的祭祀,凡百姓以歌樂花燈相祭,雲涇河那位司任官倒是來相請過了,可我原先排出來的一點都不適合祭祀!”

“禮天之樂有四,一頌、二平、三升、四和......”說完杜和愣了愣,總覺得自己說的這句話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可是我一個都不會!”姚海棠心說我能費盡心思把梁祝敲出點兒模樣來就不錯了,還學什麼禮天之樂,早知道還真不如制食器,至少那東西她玩得轉一些。

“我應該是會的,不過編鐘也是頭一回見,好在音階都是相通的。”說著杜和就走進了編鐘,隨手輕輕一敲,接着就衣裳飄袂地來回奔忙,這場景應該是凌亂的,但是杜和卻讓人覺得動若行雲、靜如山嶽。

最後一個音符停下時,天邊忽然現出一片金色的雲彩,接着太陽便從雲後躍然而出,整個小院遂是一片燦燦融融的金色:“這是四樂的那一樂?”

一曲奏完,杜和自己都有些迷亂,這曲子用編鐘奏來真是氣象萬千,卻又清和沖融,而且正恰題:“是春和,上元禮天一般是用四和。”

最後姚海棠下了個結論:“我學不會!”

“到時候我和司任官說,雲涇河自有禮官,他們自然是會的,樂器之類一通百通,何況禮官們大多精通各類樂器,編鐘並不算太難。”杜和忽然發現姚海棠現在越來越信任與依賴,於是笑着看向她,眼裡滿是溫柔。

他是個慣於被依賴的人,但不慣於被信任,而姚海棠卻也不是個輕易信人的,她對人總是親切隨和卻也總是保持着距離。若是輕易信人的話,他現在也不至於分外珍惜這份信任。

有時候杜和想,也許就是這份不易得來的信任讓他選擇留在雲涇河,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就像他所說的那樣,這世上總是由暗轉明易,由明轉暗難。雖然記不起事,但他下意識地就判斷這是一個好機會。

上元節那天逢着月朗星稀,正是“花市燈如晝”的景象,杜和與姚海棠並行在花與燭的街道上,間或有小姑娘笑語如鈴地從身邊走過,這場景美得便像是一首詩了。

這時杜和正側着臉看向姚海棠,忽然說道:“海棠真不像是個小姑娘,你看別的小姑娘像風似的,你倒像是水。”

姚海棠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兩街的花燈已經看得眼花繚亂了:“我怕要是我真跟一陣風似地飄來盪去,你更容易犯糊塗,我可不怎麼認路,到時候讓我帶你回家只會帶到溝兒里去。”

“海棠,你看是安豐。”杜和指着花燈深處的安豐,他正拽着個羞怯怯小姑娘扭扭捏捏走來。

隨着杜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安豐,姚海棠看了兩眼後挑着眉說:“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小林姑娘,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安豐的春天來了喲!”

卻見杜和忽然拉着她的手往花花燈的攤檔後邊一閃,就躲開了安豐和那位小林姑娘的視線。姚海棠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和,等安豐和小林姑娘走過多後,杜和才開口解釋:“是林羅衣,多年前是太平院的人,後來......”

見杜和停了嘴一臉茫然,姚海棠就知道他想不起了,杜和也真是奇怪,什麼事兒臨急了都能記起一點,可記不全:“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過這林姑娘住得離我們不遠,是林大嫂家的遠房親戚,借住在這裡很多年了。”

“去找陳榮。”杜和肯定如果有什麼發生過,那陳榮一定知道,因為他覺得陳榮也很熟,而且冥冥中自覺得他可以託付一些東西。

好么,太平院的院長都見得跟家常便飯了似的,還怕見個太平院在雲涇河的司事官:“這大晚上的,太平院也要放班的吧!”

“放班也有人值守,走吧。”杜和拉着姚海棠的手一點兒也不遲疑地朝掛了太平院旗的街巷走去,他的方向感真是天生的,這雲涇河姚海棠真沒少逛,可至現在她還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哪兒是哪兒,離家三百米就得迷路!

到太平院的旗下時,見屋裡還亮着燈,杜和就站住想了想說:“海棠,你上前去找陳榮,既然打過招呼了要關照,那他們就應該記得你。”

依言上前去,還沒走近門邊兒就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從暗處走出來:“海棠姑娘為何事而來?”

“找陳大人。”

“稍候!”黑衣人說完就跟貓似地彎腰縮腳上了房頂,不多會兒就見陳榮從房頂上跳出來。

看着這場面,姚海棠不由得嘟噥了一聲:“放着好好的門不走,非要怕牆!”

聽着這話陳榮也跟沒聽見一樣,上前一步說:“海棠姑娘為何事而來?”

連問話都這麼公式化,簡直和剛才那個一模一樣:“林羅衣!”

這三個字讓陳榮有點沒反應,杜和就開口道:“太平院的林羅衣。”

於是陳榮有反應了,臉色一變立馬沖姚海棠跟杜和伸手示意道:“二位裡邊請!”

進了太平院辦公的場所後,陳榮先是停了停,然後就有人沖了過來一看是陳榮又縮了回去,然後陳榮才領着二人往裡邊走。到了地方後也不管他們,先是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最後翻出一本卷宗來,上邊兒不能免俗地蓋了絕密兩個大紅字。

於是姚海棠不得不吐槽了:“這絕密的卷宗你們就隨手扔啊,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那他得先進得來,剛才就是我不經查驗就跑進來,也得被暗箭和機關射成篩子。再說在太平院絕秘的卷宗還少了,而且真正絕密的都是以口傳口哪裡會留下隻字片語。”說著陳榮就坐下翻開卷宗,卷宗打頭就是林羅衣的畫影圖形。

只是姚海棠看着不像:“杜和,我怎麼看着不像是那個小林姑娘。”

卻聽得杜和想也不想就答道:“她有個外號叫千變,應該是擅長易容的。”

這話說得陳榮直點頭:“那是,林羅衣的易容手法是跟我們上任院長學的,她要想掩飾自己神仙都找不出來。不過你們怎麼知道她的,又怎麼找出來的?”

這個真不好回答,杜和跟姚海棠相視了一眼,總不能說憑直覺、憑感覺吧。好在陳榮翻完了卷宗,也不再問這話了,而是說:“管她是不是,抓來了再說!”

......

果然是太平院,行事真夠可以的,不管哪任院長怕都不是什麼好鳥!

只是林羅衣姑娘可不是這麼好抓的,要問誰最了解太平院,跟在上一位院長身邊多年的林羅衣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太平院一動她就有了察覺,幾次易容後就把太平院的人給甩脫了,最後太平院的人空手而回。

氣得陳榮直破口大罵:“林羅衣,不抓着你老子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大人稍安勿燥,雖然沒抓着人,但是屬下在林羅衣身上下了新制出來的追蹤香。”

“屁用,林羅衣當年就玩這個的,你們在她面前玩香玩毒玩易容簡直是小菜,還不夠她開胃的!行了,只要確定了是她反倒好辦,她要是咬死了不承認我還真不能拿她怎麼辦。派人去把小六他們叫回來,當年院長因為她撒手不管太平院了,這妮子多少人恨得牙痒痒吶!”陳榮說完就起身布置了一番,然後把卷宗隨手扔回了紙堆里。

然後陳榮就看着杜和,仔細地看了幾眼後說:“杜公子,院長交待要周全你和海棠姑娘,以後有什麼事兒常來往!”

卻見杜和理也不理陳榮這話,而是看着他說:“放岩引子去找,她不是你們能找得到的,找到後別驚動,布羅網引她進來就是。”

“咦,是這麼說的,我先去安排一下。杜公子,咱們待會兒再說話,您這腦子還真讓我想起一個魔星來了!”陳榮說的魔星還能有誰,他們上一位院長唄,陳榮向來堅定地認為那位已經妖到瘋魔了!

其實事情往往都是由小事兒起的,就跟某隻蝴蝶動動翅膀,數千里之外起了暴風雨一樣,林羅衣無疑就是那隻蝴蝶。

只是不知道姚海棠與杜和有沒有準備來應對這蝴蝶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