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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言行雲從一些很細微的事里發現真相時,真相就把他給劈得七零八落了,再一想杜敬璋那樣......那樣的一個人竟然和那麼個小姑娘差點兒,差點兒就共結百年,言行雲就覺得很難以想象。

從小言行雲就和杜敬璋一塊兒長大,一個是相府公子,一個是四公子,兩人可謂是一時雙壁。當時光漸漸讓言行雲長得溫朗時,他才發現自己一直被杜敬璋引領着,甚至他的成長很多時候也是效仿於杜敬璋的。

從明白了這一點後,他開始追隨於杜敬璋,不僅僅是因為杜敬璋所謀的很讓他認同,更多的是因為這個人他已經追隨慣了。追隨杜敬璋,對於跟在他身邊的人來說,通常是一件很容易慢慢演變成習慣的事。

“西城就不用找了,在雲涇河我見過她,其人擅音律,制出樂器來也不過是無意之舉,現在去問她器是什麼,她可能也答不出來。”言行雲這麼沖他的屬下說道。

只是他這話讓姚海棠聽得心驚肉跳,怎麼人人都像是知道準確答案,卻就是一句話不說,而且至今也不肯把那一年多發生的事告訴杜敬璋。她知道杜敬璋在查這一年多的事,但是她不能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肯說,這“大家”里甚至也包括了她自己。

抱着東西回了南隅,最終她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因為就算告訴他,他也還是杜敬璋,不是杜和。別人敘述中得來的不是記憶,只能是故事,所以我不願意說。”

這只是屬於她自己的答案,而別人......她是不知道的。

很多時候,很多決定不說正確與否,只能說合不合當下的環境與時機。不論是喬致安還是言行雲,他們做事都有一套準則,但更多的人是沒有準則、沒有原則、沒有底限,甚至是沒有下限的,極端追逐利益的人通常沒有道德可言。

黃昏時,太平里一扇朱漆大門緩緩迎着斜陽開啟,從這扇門裡光明正大走進去的,正是入京後前來應詔的六王爺。他和慧思公主既是堂兄妹也是表兄妹。

“王兄一路風塵土辛苦了。”慧思公主還是那般的嬌艷,那艷色中帶着些許妖嬈之氣,一行一動之間顯得格外風姿誘人。

而六王爺似乎是視若無睹一般,恭敬地行了禮,漂亮的臉上露出十分燦爛的笑來:“皇妹還是風采依然,這些年在沉國難為皇妹了。”

這是很正常的親戚間來往,甚至六王爺來前還特地去跟宮裡的老太后說了,說是:“家母聞說臣入京,便讓臣入京後去看慧思公主。”

六王爺的母親和慧思公主的母親是嫡親的姐妹倆,所以這也名正言順,老太后當然答應了。

此時,兩人入了正廳里,又是一通禮來讓去,各自坐下後,慧思公主和六王爺依舊維持着良好的儀態,只是眼神與眼神的交接之中,透着非常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多會兒,慧思公主摒退了左右,說道:“都下去吧,我領着王兄在外邊兒看看,園子里的菊花開得正好,王兄可願移步一觀?”

聞言,六王爺身體往前微微一傾,笑道:“早聽說公主園子里種的菊花天下無雙,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說罷兩人起身,使女和侍衛們自然退了退,這是府里當然不會出什麼意外。六王爺和慧思公主前一後出了廳里,沿着曲折昏暗的小徑往一側的花園裡走,兩人一路靜靜地越過迴廊、越過曲亭、越過小橋,到菊花深處時,才停了下來。

停下來後,慧思公主烏黑漂亮的眼珠子如黑珍珠一樣看着六王爺說:“王兄,這些菊花像不像我離京那年的模樣,你還記得那時的樣子嗎?”

“記得,不過我記得這裡應該有幾株紫盞,那兒應該有一叢茗煙,再在那樹上種上三兩株雪涯就是當年的情景了。”六王爺一邊說著一邊指着院子里幾處,說話間存着十分地認真與懷念。

卻忽見慧思公主如小姑娘一般笑出聲來,像銀鈴兒一樣清脆響亮,笑着笑着看向六王爺說:“敬玠,這裡沒人不用再端着了。”

說罷,慧思公主就如同燕子一般撲進了六王爺杜敬玠的懷中,表兄妹從古至今就是天底下最曖昧的關係。當年六王爺在京中學習多少年,他們倆的曖昧關係就保持了多少年,寂寞而有不受寵愛的少女就此對那樣禁忌的戀情難以割捨,抵抗過、捨棄過、但終情釀成了不計後果與無所顧忌。

抱着懷裡的慧思公主,杜敬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輕輕地碰觸着慧思公主的眉眼,眼神溫和且柔軟:“玉兒,你回來了。”

“嗯,敬玠,我回來了,我活着回來了,完好無損的回來了。敬玠,在沉國我沒有一刻不想念你,沒有一刻不想回來像現在這樣被你抱在懷裡。好在......好在我終於回來了,敬玠,他們欠我們的,我們終於可以一一收回來了。”慧思公主由着杜敬玠的手指掠過她的眉眼、鼻尖乃至下巴和鎖骨,她的眼裡有恨,深切地恨。

只見杜敬玠的手停在慧思公主的肩上,然後緊緊地把她帶入懷中,一絲縫隙也沒有的抱着:“好,他們欠的也是該還的時候了。”

在杜敬玠的懷裡點了點頭,慧思公主忽然有些羞澀地說:“敬玠,我的身子還是清白的,不像外面傳的那樣已是殘花敗柳之姿。當年我們都不曾越雷池一步,又怎麼會讓他碰呢,那不過是可又可恨又可憐的老頭子而已。”

這話讓杜敬玠的眼裡流露出不自覺地驚喜,於是摟得更緊了:“玉兒......”

“敬玠......”

兩人對望間,月色忽然隱入了雲里,一陣風帶着寒意滲過來,兩人卻絲毫不曾察覺。

這世上沒有永遠不被人知的秘密,在太平院面前,除了皇帝要藏的秘密之外沒有任何秘密,更何況慧思公主和六王爺的陳年舊事雖然隱秘,卻終因年少不經事留下了些尾巴被有心人揪出來了。

太平院的暗房裡此時正在進行着一些相關的對話:“目標見過面了,晚飯後在太平里人慧思公主住處的花園裡,談了一些沒什麼意義的話。”

“嗯,把記錄拿給我,你繼續派人盯着,那裡一刻也不要疏忽。”說話的自然是喬致安,接過卷宗後就讓人出去了,他靜靜地看着手裡的卷宗,從杜敬玠進城門開始,到剛剛一語不差一步不落地詳細記錄在上邊。

看到慧思公主仍舊保持清白之身時,喬致安的臉上露出了極其怪異的笑容,在沒有人的時候,喬致安放任自己流露出很少的情緒來:“要是小言知道了,肯定很有意思......”

只是他知道了也不會讓言行雲知道的,言行雲有時候還是太過不成熟,尤其在處理感情的事上更加不成熟。從前喬致安就覺得言行雲是需要被關照的,現在加了一個杜敬璋,杜敬璋曾是鐵板一塊,但現在到底有了一個名叫“海棠”的縫隙。雖然他自己不曾察覺,但存在就是存在,不會因為自身不知道而自然癒合。

因為年下里各府會招待客人,自然會向外招一些丫頭,然後次年開春再把年紀到了的放出府去嫁人,東朝的規矩向來是這樣的。

眼看着立冬後快要招人了,姚海棠卻忽然有些猶豫,她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她並不能確定自己的決定就是正確的,因為每個人都有選擇錯誤的時候。

但是六王爺的到來實在讓姚海棠不由得想起自己兩次被綁架的事兒,都是這六王爺干出來的,她是天生八字跟六王爺犯沖:“這個人很危險,而且每次危險都讓我的生活發生一些改變,第一次讓我跟杜和的關係有很大的進步,第二次讓我見識到了杜和的另一面,事不過三,我不希望出現第三次。”

反正每一次都是杜和,這回乾脆點自己上趕着去至少不會出什麼意外,不會有太多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幾天後各府招人,人頭涌動間真正到那位人人稱道的四公子府上去的卻沒幾個,姚海棠疑惑地問身邊的姑娘說:“怎麼四公子那邊沒什麼人啊?”

姑娘白了她一眼答道:“招廚娘,又見不着四公子,誰去啊如果不是沖四公子去的,不得想想四公子那個名聞天下的屬下。”

名聞天下的屬下,大概是指喬致安吧,姚海棠覺得喬致安可以跳出來舉個牌牌喊幾句冤枉,喬致安人確實不錯啊,就是被傳着傳着給誤解了。

這時姚海棠又換了張臉,易容的手法只是騙不過杜敬璋和喬致安,別人是看不出來的,這點自信她有。只是在身份上想了很多主意,最終特不好意思的跟劉羅生說自己傾慕四公子,就想在回去前悄悄進去看看,不想被人知道。

劉羅生極其瞭然地點頭,然後在她說要拖個他那的出身時,就想了想答應了。

不過正到了這時候,和園招人的管事卻只看了她幾眼壓根沒問出身姓名之類的,就問了一句:“會燒大菜還是燒小菜,紅案還是白案?”

“大菜小菜都會一點,紅案白案各懂一點。”答完了姚海棠才想起來,一來和園有太平院的背景,沒人敢以身試險,二來就是廚房連灶房裡都可能出不去,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是此,姚海棠算是半隻腳已經踏進了和園,另一隻腳么,還得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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