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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於閑不住的人來說,只要有事兒干就行了,至於做出來的東西能幹什麼,其實並不是太在意。姚海棠是說過要在東朝留下點什麼痕迹,可她覺得自己留下的已經差不多了。

指南針、印刷術,四大發明她佔了倆,加上瓷器和那銅編鐘,她不必再幹什麼大事兒讓東朝記住她了。而且她堅定地相信,只需要瓷器這一樣兒,就夠讓她被東朝的史書所記載了。

這麼一來,她對被史書寫成傳記就不怎麼感興趣了,千百年之後,只要有人收藏她所制出來的東西,那比什麼書寫着她的名字都更讓她高興。

這天姚海棠照舊去上工,正待要坐到自己位子上時,卻聽得一群姑娘在那兒說:“聽說太平院進獻的樂器在仲秋祭典上,會由四公子主掌奏《頌》,只聽人說過那叫編鐘的樂器奏出來的樂曲氣象萬千,據說只要一起來,就可以勾通天地。”

另一個姑娘捧着臉,滿眼紅心閃閃地說:“四公子還活着,真好,咱都還有點兒奔頭。”

對於這姑娘的話,旁邊有姑娘白了她一眼說:“花痴,茶樓里說書的時候你沒聽啊,宅子院子里是非多,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院子里出來的,心裡有多少彎彎繞繞你這輩子都數不過來。還奔頭,你趕緊歇着,找個安穩的地方好好尋思跟你們家那路小哥兒接下來怎麼過日子吧。”

這時又有姑娘插話道:“唉,公子們有什麼看頭,抬頭看久了脖子疼,我倒是想看看那編鐘是什麼模樣兒。你們說要四公子親自來演奏的樂器,那得是什麼樣的人制出來的,手藝得多好呀。”

這姑娘說完,大傢伙兒一塊點頭,忽然有人看到了姚海棠就說:“小瑤,你要不要一起去啊,祭典那天咱們不上工,一起去看看編鐘吧,說不定將來你也能做出來呢,那可就大大的出臉了。”

......

呃,這東西她從前經常玩兒好不好,至於做出來,每一個編鐘上頭都還刻着她的銘文呢想了想,姚海棠還是點了點頭,她想去看杜和......不是,是杜敬璋:“好啊,一起去吧,反正歇着也是歇着。”

到點兒時姑娘們開始幹活了,姚海棠就坐在坐位上捧着塊銅鏡坯子想事情。要是沒人提起杜敬璋,她或許會當做自己從來不曾遇到過這麼個人,可是偏偏就有人提起了。

這時候她胸臆間的複雜情緒和那些激蕩的心思,讓她不得得停下來思考,難道短暫的相處真的有這麼深長的情。那些日子確實很美好,有個人撐起了她的天,讓她在東朝也覺得日子可以如常過下去,只是比從前少些親情,多些......愛情。

“愛情,這東西怎麼這麼複雜呢。杜和......我還是習慣叫你杜和,你怎麼說忘就忘得這麼乾淨,乾淨得看起來高高在上,而且......不需要我。也是,一個陌生的人,要來做什麼呢?”姚海棠捧着銅鏡,那鏡子照不出她的模樣來,但是她卻似乎能從鏡子里看出自己的滿面糾結來。

嘆了口氣,姚海棠把銅鏡坯子放下,開始支着自己的臉擱在工作台上,兩眼出神地看着前方,彷彿看到的是那天夜裡的場景一般:“那天,我就站在那裡,可是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哪怕多看兩眼問一句是否認識也好。可是你只是如高坐雲端一樣的行坐在一片明光燦燦里,很陌生很遠,遠得讓我覺得這距離永遠也跨不過去。”

她喃喃自語中低下頭來,垂下的眉眼裡有說不出的失落:“哲人說得好,愛情經不起別離,一旦離別要麼釀成醇香的酒,要麼釀成入骨的毒......我覺得自己快要醉倒了”

“行了,想這麼多也沒用,說不定故事的結局是多年以後,公子依然光風霽月,小姑娘卻成了黃臉婆。”這麼一念叨,姚海棠渾身一震,一想起自己要變成黃臉婆就覺得自己應該開始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這在她這麼想着的時候,忽然坊里的工匠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說:“小瑤,坊主叫你呢,趕緊過去吧,也不知道什麼事兒這麼著急。”

連忙放下手上剛拿起來的鏨子,姚海棠起身奔裡間去,劉羅生日常就在那會客辦事,一進去姚海棠就有點傻眼。眼前可不是劉羅生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拿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她眨巴眼再眨巴眼,愣是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坊主,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她話音兒一落下,劉羅生旁邊一個中年人拿起身邊的匣子打開來,取出那水蓮簪說:“這是你制的?”

一見是水蓮簪,姚海棠就長出了一口氣,自己手上出的東西出了不大錯,這點兒自信她有,所以點了點頭笑道:“是我做的,那天來上工,坊主讓我試製發簪,我就做了這個。”

“你是器師?”有人這麼問了姚海棠一句。

應該點頭吧,姚海棠一下兒又忘了杜和跟她說過的話,遇事不要先弱了氣勢。她一縮腦袋,弱弱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怯場似地說:“有什麼問題嗎?”

屋裡的人一塊兒搖頭,劉羅生這時才笑着說道:“是覺得你做的東西分外精緻,沒想到拿去四方堂去啟靈,竟然一次就成功了,是生器。”

什麼叫生器,什麼叫啟靈,什麼叫器師,這時候姚海棠真覺得自己需要一本書,這本書的名字得叫《十萬個為什麼》。想了想姚海棠又抬起了頭,看着劉羅生說:“然後呢?”

這時外邊又走進來了個人,形容枯槁身體瘦弱,看着就跟被吸幹了水份似的。劉羅生旁邊的中年人站起來,拿着水蓮簪說:“他是我兒子,被枯木剪所傷,一直在尋找能治好他的器,還請唐姑娘開器,我在此代全家上下謝過唐姑娘。”

那人沖姚海棠深深一揖,把水蓮簪平舉出來遞到姚海棠眼前來了,姚海棠一驚,一雙手不知道往哪裡擺才好,什麼叫開器啊從前她制了那麼多器,也沒聽說過開器這個詞:“那個......”

她話還沒開始說,劉羅生就讓人拿了她的工具包來,攤開了擺在她面前。看着整齊排好的工具,姚海棠就開始尋思一件事兒,這物件和從前制的器有什麼不同,仔細想了想,除了沒落西城的名款和器物本身的名字,也沒有其他了。

猶豫中拿起了鏨子,姚海棠看了看眾人,然後咬着嘴唇心一橫,在水蓮簪不起眼的地方先刻了普生的字樣兒。抬起頭來一看,見劉羅生一臉高興,然而那中年人一點兒沒動,姚海棠又加刻了水蓮兩個字,再抬起頭來就是滿室歡欣了,於是姚海棠確定,她做對了

開器,原來開器就是刻上器物的名字,想明白後姚海棠笑着說:“好了。”

“多謝唐姑娘。”那中年人施了一禮,雙手接過了水蓮簪,然後遞給他身後的兒子。

那人接過了水蓮簪後用尖的那一頭扎在自己的指尖,指上流出血來後再把水蓮簪緊緊地握在掌心裡,然後姚海棠就想尖叫了,或者暈倒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因為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快趕上木乃伊一樣的人生生在她眼前發生變化,從手開始皮膚一點點很緩慢地開始轉變,起初是由**變得豐潤,然後是由黑黃之色變得蠟黃,最後甚至恢復了皮膚原有的色澤。

一點一點,從手到胸口到臉最後應該是全身都好了,姚海棠咽了口唾沫,然後她就決定不尖叫了,還是暈過去吧

她一暈可讓屋裡的人手忙腳亂了,劉羅生扶了一把,沒敢多動,因為在他腦子裡這是個家裡有點兒門第的姑娘,姚海棠不經意間被杜和教養出來的舉動讓劉羅生越來越堅定這個事實:“趕緊去外邊兒找兩姑娘來,扶着小瑤到她屋裡去歇着,大概是頭一回見這場面,自己先嚇着了。”

姑娘們來把姚海棠扶到南隅她自己院兒里去安置了後,一陣忙亂了後,那中年人才看着那剛剛恢復過來,正在那兒坐着的兒子說:“感覺怎麼樣?”

握着水蓮簪的人依舊沒有鬆開,不過臉色好看多了,聽得中年人問話他就說道:“雖然很慢,而且力量很微弱,但確實有效果,五臟六腑大概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恢復。大概這水蓮簪只能用這一次,以後就只能當裝飾用了。”

一聽是這樣,那中年人終於臉上見了笑容,回頭看着劉羅生說:“劉坊主,這次要謝謝你了,不是你我兒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及時雨啊及時雨。這水蓮簪除去成本和啟靈的費用,你開個價兒,我一併算給你。”

“何東家說笑了,咱們倆家是多年的來往,李掌柜一直承您的意思對我們普生器坊關照有加。這物件除啟靈的費用是李掌柜支的,水蓮簪的成本也不過幾個銅板,何東家封個謝銀給小瑤就可以了。”劉羅生自然是會做人的,這以後兩家的來往只會比從前更多,他是沒有四方堂的門路,怎麼也要靠着何東家這上頭有人的來照應。

這何東家也不多說,只應了說:“唐姑娘的謝銀回頭派人送到南隅,劉坊主的情我也承下了,以後多來往。”

昏過去的姚海棠醒來後大概會想掐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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