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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杜和是清醒的,剛才洗澡出來之後被風一吹,他就清醒了,看着姚海棠忽然深深地施了一禮,說:“謝過海棠姑娘!”

這一路上杜和就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不過眼睛倒是漸漸好些了,雖然還是有些看不太清,但比初見時好多了,只是時間太短,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又亂過去了,這會兒清醒了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看着眼前這人,姚海棠不太敢相信這就是那一身髒的杜和,這時洗漱乾淨再換了身乾淨的粗布衣裳,竟然看起來如芝蘭玉樹,氣度端方。不說長得怎麼樣吧,這人的聲音到儀態都極妥帖,妥帖到了讓人不覺得是多禮,而是周到親切。

只是芝蘭玉樹還沒多會兒,芝蘭玉樹同志就又不清醒了,姚海棠看着杜和連嘆了三聲氣說:“徹底沒救了。”

沒救的事兒還多着,臨到了雲涇河時,卻忽然傻眼了。姚海棠團團轉地翻着自己的東西,找來找去愣是沒找着荷包。安豐見她猴子撓癢似地上下折騰,就問了她一句:“海棠姑娘,你怎麼了?”

“好像是荷包丟了!”沒有比這更屋漏偏逢連夜雨的事兒了,搭上個不知道跟這身子啥關係的抽風男,她覺得自己是徹底沒法兒過日子了。

可日子也不是沒法過就不過的,還好她沒把銀票放在一起,不見的是司珍院的放還銀,可放還銀幾乎就是她的全部財產了,這下倒好西瓜丟了懷裡揣着點兒芝麻!

一聽她把荷包丟了,安豐也跟着發愁,司珍院雖然給了駕車的銀錢,可他也沒帶多少在身上,還要留銀錢回河梁,照這樣看來晚飯都成問題了......

說起來姚海棠更着急,好歹安豐還有家可回,她就這麼點兒倚仗都沒了,有道是一文錢難死英雄漢,何況她就是個就會仿古董的穿越女,眼下是舉目無親,還要吃要喝要住!

看着僅剩下的十幾兩銀子,姚海棠欲哭無淚,末了一咬牙說:“安豐,先住客棧吧,我剛才看着有銅器鋪子,待會兒我去那兒看看,憑着我的手藝也不能餓死了自己。”

一聽姚海棠有了主意,安豐也放下心來,再一看杜和正在那兒看着街上的一面青旗出神,安豐就連忙喊道:“杜和,別站在路邊上,小心有車馬衝過來,你也真是的,太平院的旗有什麼可看的,別人躲還躲不及呢!”

“太平院?”這時的杜和已經正常多了,只是記不起自己是誰,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他只是模糊地覺得那面旗應該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

“是了,你快些過來,咱們先去安頓了,海棠姑娘丟了荷包,你可不能再讓海棠姑娘操心了。”雖然杜和已經表現得越來越正常了,但是安豐還是忍不住要叮囑兩句,畢竟誰知道杜和還會不會反覆回來。

也不知道杜和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反正杜和由着安豐安排,讓去哪兒就去哪兒,只是進客棧時不免有回頭看了一眼,嘴裡喃喃自語地說道:“丟了東西讓太平院去找就行了,太平院都是一群狗鼻子。”

......

“呸呸呸,這話你跟我說就行了,我就當沒聽見,要是讓別人聽了去,咱們誰都沒好日子過了。”安豐四下里看了一眼,趕緊拽着杜和進去了。

而姚海棠這會兒正在那兒想,銅器鋪子里什麼最容易做出花樣兒來,最容易賣出價來,而且本身光坯又比較便宜。想半天沒結果,姚海棠決定先去銅器鋪子看一眼,然後再來決定做什麼。

只是到銅器鋪子里才發現杜和也跟來了,而且杜和還有模有樣地看着東西,而且還能把每件東西的優點和殘缺處點出來,鬧得掌柜跟在他後邊拿星星眼兒眼着他。

抹了把汗,姚海棠長嘆了一聲,指着角落裡某個奇奇怪怪的器形說:“掌柜的,這個怎麼賣?”

“噢,銅薰啊,便宜,姑娘既然領了內行來指點,那東西給三十個銅板拿走。”掌柜的對姚海棠不怎麼放在心上,反倒對於杜和非常感興趣,看着杜和信步走在一架架銅器里,跟指點江山似的氣場,掌柜的就覺得今天遇着真正的高手了。

搖頭看着掌柜那狂熱勁兒,姚海棠真不忍心告訴他事實的真相是什麼,真相往往傷人啊:“那我買幾個回家玩兒,看看能不能改出點兒花樣兒來。”

這時掌柜忽然特熱情地轉身看着姚海棠說:“姑娘,你會治銅的手藝?”

治銅?什麼叫治銅啊!姚海棠想了想朝上頭比劃比劃,然後決定雞同鴨講地回答:“我打算在上頭雕個鳳穿牡丹什,把上雕鳳尾紋,掌柜的,你們店裡的銅器優缺點我們家公子都說得差不多了,總結到最後就一個銅很好,工很糙啊!”

掌柜地連忙點頭:“是啊,自打換了個工匠店裡的東西就不如從前精細了,那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就是個掌柜不是東家呢,新來的工匠是東家的小姨子的小叔子的小舅子,我哪敢提意見啊。”

“哪按着我家公子說的改,做手藝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裝完大尾巴狼趕緊拽着杜和就跑,跑到街邊的巷子口上直樂,姚海棠這會兒沖杜和豎大拇指說:“杜和,你真能幹,你這麼一忽悠,標價一百銅板的銅薰,咱們一百都買了仨兒還剩十個銅板,你太省錢了!”

這下杜和直眨眼看着她,似乎沒感覺自己幹了什麼讓姚海棠笑成這樣的事兒,所以他就看着她在那兒笑只叫了一聲:“海棠。”

“好了好了,不笑了。”收了笑兒看着杜和抱着銅薰,嗯,這兒銅薰有點兒像——火鍋。有道是民以食為天,食以器來盛,美食得靠美器來襯托才能更美妙,所以她決定把這銅薰改成火鍋,然後在上邊兒鏨上繁複漂亮的紋飾,再然後——找仨冤大頭賣出去。

以掙足房錢、地錢為目標,以把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以冤着最大頭的冤大頭為目標,以故宮博物館的名義發誓,她一定會把這三火鍋做成藝術品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缺錢還是因為興奮,只用三天時間她就把那三銅薰改頭換面做成了火鍋,對於這三件成品,她敢毫不誇張地說一句:“千百年以後如果有人從地里把它們挖出來,絕對要放在防彈玻璃櫃里打上光讓世人來欣賞!”

這三個銅火鍋,一個是鳳穿牡丹,一個是二龍戲珠,另一個則是極繁複華麗的鳳凰涅槃。這還不是關鍵的,關鍵是姚海棠為了冤着冤大頭又不讓人覺得太冤枉,她還溶了原本戴在手上的倆金鐲子,在火鍋的圖案上點了金。

要不是金子太少了,她還想直接鎏金呢,不過這樣點金的效果只見華麗,不見暴發戶氣質,倒也算是個意外驚喜。

“海棠,它們真美。”眼光挑剔級了的杜和一個不是都沒說,也不知道他是真覺得好看,還是吃她的嘴軟!

總之這三件兒東西擺出去絕對能震撼着人,不過她會更震撼人的......

在午後的街市上擺了個攤兒,把二龍戲珠支在一個買豆腐青菜的大嬸旁邊,大嬸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見一片光燦燦在眼前晃着就睜開眼來一看,然後擋了擋眼問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

“鍋,煮菜,大姐,給我來兩把......嗯,那個菜。”這時的菜名和自己認得的不太一樣,所以她不確定那還叫不叫菠菜。

大嬸兒一聽她叫“大姐”不由得高興,再看她一十幾歲的小姑娘,心裡就更高興了,再一看那鍋:“這真是鍋,真能煮菜?”

“當然能,安豐,你去後邊兒把菜洗一洗,杜和......”支使着杜和去幹活兒,姚海棠總覺得自己有壓力,這人氣場有點兒強大,就在一邊站着別人都能頻頻往這看了。不過這會兒也沒誰可支使,只好硬着頭皮道:“你去客棧把煮好的湯端出來好嗎?”

其實不止姚海棠有壓力,杜和也有壓力,他老覺得這樣被人使喚着做事不對勁兒,雖然他每回都按着姚海棠說的去做了,可是還是不對勁兒:“好,海棠小心。”

於是大嬸兒更愣了,指着杜和說:“那是你相公?”

用力搖頭:“才不是,那是我家公子,我跟我家公子鬧著玩兒呢,別看他是個貴家公子,最愛胡鬧了,穿了百姓的衣服就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呢,你說好笑不好笑!”

大嬸乾笑了兩聲兒,心說:“一點兒也不好笑,你們這主僕倆就是來玩人的!”

最後湯齊了,菜齊了,豆腐青菜全有了,再配上姚海棠費了老大力氣涮切的薄羊肉片兒和早調好的醬汁兒,往那一擺還真有點兒滿漢全席的味道!

她精細地挑了每一樣裝菜的盤子,就等着人來問鍋怎麼賣......

在春初料峭寒風裡,熱湯及羊肉和各類調料的香氣夾着春風,總是很容易飄散開的,加上剛才東西一擺出來,就有很多人在這兒圍觀着,她有理由相信對面兒樓上那幾個雲涇河裡有錢又講究的冤大頭會下來的。

畢竟,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