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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9長干行

蘇杭的事已告一段落。

袁雄被抓、關稅司被連根拔除,五千稅吏頃刻間變成殺官造反的暴徒,被關進大獄。

莫清河被殺,杭州莫府、蘇州李貴、金陵杜清江,一條線上三大豪門被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來的內廠番子們抄了個乾乾淨淨。

誰也沒料到楊凌剛剛接手稅監司、在毫無根基的情勢下竟敢有這樣的大手筆、這樣的雷霆手段。

李大祥聞訊嚇的立即閉門不出,對外聲稱身患重病,而他本是蘇杭一帶最大的李記布莊老闆,是這一帶布、紗、綢緞生意的最大買家,平時雖然壓價收購,不過百姓也養成了有產必有銷的習慣。

如今他這一偃旗息鼓,習慣了將布匹出售給李記綢緞坊的百姓一時還有些不習慣了。紡紗織布的百姓等了兩天,原本四處開設的李記綢緞坊仍是閉門歇業,她們只好讓自已男人挑着擔子逐家到織戶和綢緞坊上門推銷。

楊凌聽說了李大祥的事,倒真有些哭笑不得。現在派人去叫他來見自已?問題是這位李公公確實屁股不幹凈,恐怕信一送到,這位李公公不是捲鋪蓋跑路就是上吊自殺了,他敢來杭州么?

要不.......自已主動去見見他?有袁雄、畢春、莫清河前車之鑒,估計後果也是一樣。可是現在關稅監、糧稅監還沒上任,如果李大祥也摞了挑子。江南局勢豈不危矣?

楊凌正在發愁的功夫,張天師攜禮前來探望並致謝辭行,楊凌瞧見他來,頓時有了主意,便將自已心意對他說了,請天師回程路上先在蘇州稍停,與當地富紳吳濟淵聯袂造訪李公公。表達一下自已對他地善意。

楊凌也說不出太文謅謅的話來,大意不外乎是領導對李公公的稅收工作很滿意。特意提出表彰和嘉獎,至於他開設綢緞莊,只要不過度苛待百姓,還是有助於江南經濟發展滴。並希望李公公不驕不躁、再接再勵,成為江南道收稅太監們的榜樣和楷模。

胡諂亂扯給人信心正是張天師的拿手好戲,一聽就明白這位楊欽差立威立過了火,把部屬嚇麻了爪。現在是封官許願給甜頭的時候了,不禁滿臉好笑地答應了下來。

楊凌把忽悠李公公的話說完了,就輪到張天師忽悠他了。

聽張天師那口氣,楊凌地面相出奇的好,高官厚祿、一生吉祥,那些好聽話兒和算命先生如出一輒,雖說是出自天師之口,楊凌卻壓根本沒往心裡去。

張天師不敢說破他奪舍續命地秘密。瞧他陪笑應承,神色間卻不以為然的模樣,躊躇一下,終是又點了幾句道:“大人或不願為亦或不想為,但你命中注定兵戈不斷,而橫死之人的壽祿福祿便會轉移到你身上為你添福聚壽。這叫命硬奪福,人之命運,最是奇妙,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呀”。

楊凌聽的一怔:“這是甚麼意思?怎麼聽着這話那麼象‘踩着別人肩膀往上爬’、‘用別人的鮮血染紅自已的頂子’那些形容奸臣的詞兒?奪福奪壽?”

楊凌想到這兒忽地心中一動:“自已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或多或少對自已周圍人地命運做出了改變。如果自已沒來,幼娘會不會碰棺死掉?雞鳴驛前的百姓會不會死掉?李鐸、戴謙那些人還能不能活?馬驛丞、鮑參將、王景隆、莫清河這些人呢?王瓊、洪鐘還會不會降職罷官?畢春、袁雄還會不會鎯鐺入獄?”

有些人因為自已生、因為自已死,有些人因為自已發達、因為自已落難,難道自已真的命硬奪福?細想想,從一來到這個世上,儘管並非他的本願。可是總是圍繞着他風波不斷。每次有人倒霉甚至死掉,自已的官運和好處就多了一些。這就是奪福奪壽?”

楊凌聽了驚疑不定,不禁心虛地看了張天師一眼,生怕這人真的神通廣大,被他看出自已來龍去脈。

張符寶兒坐在一旁,顯的斯斯文文的一聲不吭,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句一生兵戈相隨地話落在她的耳中,忽想起‘兵戈起時春影動’,她的臉頓時生起一片紅暈。

張符寶兒今日本來借口身子不舒服不想來了,可是楊凌是為了她才受的傷,她不來道謝那象話么?張天師年紀雖小,可是身為天師在龍虎山上待人接物最重禮節,雖然一向寵愛妹子,還是把她硬扯了來。

張符寶現在真的有點怕見楊凌,恨不得躲他越遠越好,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偷偷地瞟了楊凌一眼:“這個人.......官又大、人又俊,說話也不討人嫌,要是做人家相公,倒也不算虧待了我。

可是我是國師的妹妹,怎麼能給人做小?娘每次見到大娘都陪着小心笑臉,那副受氣樣子.......我才不要呢,他再好我也不要”。

“如果天師說地是真的,那是不是說我的到來改變了太多東西,我的命運便連鬼神也無法掌握了?如果這樣.......我是不是不會過了一年就死去?”

想到這點,想起張天師信誓旦旦說他會福厚壽高,楊凌雖然還在半信半疑之間,但是這種心理就象溺水瀕死的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是寧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了。

楊凌驚喜地道:“借天師吉言,如果真如天師所言,楊某一定親赴龍虎山,拜過太上老君,敬獻香火謝恩”。

張符寶聽了象皮球一樣。屁股一挺攸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慌亂地揮舞着雙手道:“你別去,你別去,拜不得,拜不得.......啊?.......呃.......我是說.......大人公務繁忙,就近去京師白雲觀敬禮就可以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張符寶見楊凌和哥哥都吃驚地看着她。不禁乾笑幾聲,訕訕地解釋着。

張天師翻了翻白眼,心道:“妹子今天看來是真的病了,病地還不輕,內廠總督如果神前還願那得多少香油錢呀?龍虎山一大家子人要我養活呢,這個笨丫頭,有好處還往人家那兒拐”。

張天師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轉身向楊凌笑道:“小道知道大人公事繁多,另外此次赴京時日太久,家母已催促我兄妹回山了,所以就不多叼擾了,這便告辭。但願他日能在龍虎山恭迎大駕。”

楊凌送走張天師兄妹,立即着手解決關稅和糧稅鎮守的人選。附近地方的鎮守太監楊凌並不熟悉,他本有心問問黛樓兒,但黛樓兒自那日一別後除了配合官府查抄財產時露露面。其他時間竟深居簡出,楊凌這處重兵把守地居處她是絕不踏足半步。

瞧她那日在楊凌面前柔姿媚態,一副芳心暗許地模樣,高文心還擔心她會不要臉皮再來勾引大人,如今楊凌做為客人住在東院,她又是唯一的主人。兩人接觸地借口實在多多,防都防不住,想不到她竟不再露面。

楊凌只好派人就教,黛樓兒人沒有來,卻送回一紙香箋,上邊列舉了附近十餘位鎮守太監地姓名、秉好、為人、能力,看以早知楊凌會有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