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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6垂死掙扎

福州城外已聚集了三十多萬從各地逃難來的百姓,其中也不乏來的晚些又沒有門路進城只好駐於城外的富戶,被迫受城中糧商的高價盤剝,不過儘管如此,他們也覺得待在這裡心裡更踏實一些。

福建實在是窮山惡水呀,土地貧瘠的就是風調雨順也只能勉強混飽肚子,要想過些好日子只有出海這一條路。可是明廷禁海後,連大一些的漁船也不許下海。

除了些念過書夢想着通過讀書科舉出人頭地的書生,普通的百姓只好冒險做海上生意,跑跑南洋、呂宋和琉球、日本,可是這樣一來就違犯了朝廷的律法,明是良民暗是匪盜的人便也漸漸多了。

倭寇橫掃閩境本來就叫人提心弔膽了,再有這些本地匪盜趁官府癱瘓到處劫掠綁票,嚇得這些富紳富商惶惶不可終日,如今也只有逃到福州城下才能睡個安穩覺。

不想福建布政使大人不許他們進城,這稅收的卻勤,每日派些稅吏出城向他們收取“戰時抽編稅”,卻不見他的兵打一場勝仗,百姓們暗暗都唾罵不已。

此時福州城內卻仍是一派安詳,綠柳成行,蟬聲低唱。儘管轄地不靖,倭寇橫行、賊盜蜂起,百姓們流離失所,慘不忍言,但是這條高官豪紳聚會集的街道上仍是一派歌舞昇平。

駕着車馬或者乘坐轎子來去的權貴富豪,依然穿梭與花街柳巷。懶洋洋地兵丁們抱着大槍圍着布政使衙門來回晃悠着,百姓們不敢靠近過來,否則他們可以聽到粉牆內傳來的婉轉低唱和絲竹之音。

阮大文坐在矮几後,舉着細瓷鑲金的酒盅怡然自得地啜着酒,歌舞聲中六個身段嬌美、衣着華艷的少女正在廳中翩翩起舞。

巡按御使翟青山被她們優美的舞姿所吸引,注目看了半晌才清醒過來,忙捧起酒杯向阮大文遙遙一舉。微笑道:“阮大人,請”。

“呵呵。翟大人、周大人、汪大人,來來來,一起喝一杯”,阮大文也欣然舉起酒杯,向幾個人勸酒。阮大文四十齣頭,身姿修長,面如冠玉。頜下三縷微髯,相貌俊逸不群。

身旁一個容顏嬌美無方的女子趴在他肩頭說著悄悄話兒,阮大文一口酒喝到一半,“噗”地一下噴了出去,樂得前仰後合的。

他在那女子輕綺羅衫籠罩下地翹臀上擰了一把,呵呵笑道:“去吧去吧,老爺還要陪幾位大人喝個痛快”。

那美女嘻嘻一笑,盈盈起身向翟青山等人襝衽一禮。悄然退了下去。阮大文擺了擺手,那六個歌女頓時止了歌舞,大袖拂地倒退着出了大廳。

阮大文道:“各位大人,咱們福州城這一劫算是逃了過去,可是倭人總在咱們閩境為亂,你我身為福建軍政最高官員。總要向楊總督有個交待,總不成候到他們搶夠了才離開吧?周大人可有妙計呀?”

周洪是福建水師提督兼領三衛陸軍,閩境軍事以他為長官,可是此人對倭寇畏之如虎,倭寇一入閩境,他就處處避戰,任由百姓遭殃,生怕自已真和倭寇對上,阮大文那個‘送船送銀買一方安定’的妙計就出自這位周郎之手。

見阮大文問起此事,周洪皺了皺眉。徐徐道:“大人。如今倭寇已有移師廣東、廣西地跡象,而且自北向南他們始終難以立足。有了我們送的六條戰艦,他們已有去夷洲或滿刺加立足的意思,相信不久就會離開這裡了”。

阮大文對於軍事是一竅不通,一聽這話才放下了心,他嘆息道:“這樣就好,剛剛出廠的六艘戰艦連船帶炮送給了倭人,我呈送總督府的公文說我軍傷亡巨大,六艘戰艦俱毀,但是我軍與倭寇鏖戰誓死不退,寸土必爭,倭寇亦損失重大。如果倭寇不走,戰報不斷送往蘇州,可就要露了餡了”。

周洪本來知道倭寇確實在打夷洲和滿刺加的主意,意圖尋找一個穩定的地盤,可是聽阮大文說地這麼鄭重,他的心裡也不踏實起來。

周洪強笑道:“大人放心,福建窮山惡水的,我看他們也沒什麼好搶的了,北邊他們立不住腳,繼續南下是必然..........”。

他剛說到這兒,大廳外一聲叫:“報!大人,阮三兒回來了!”

周洪頓時住口,和阮大文等人齊齊向門口看去,只見兩個士兵攙着一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進來,那人一身塵土、滿面通紅,鬢邊還滴着汗水,兩條都有些僵硬了。

阮大文見是自已的心腹家將阮三兒,急忙站起道:“阮三兒,怎麼..........怎麼這般模樣?是遇到了倭寇還是..........還是蘇州..........”。

阮三兒立定了身子,擺脫了兩個侍衛的攙扶,揮手讓他們退下,直等他們出了大廳,才搶前一步,惶急地道:“大人,依小的看,情形有些不妙,小地九天前趕到蘇州城時聽說總督大人要親來福建巡視軍情..........”。

翟青山沉不住氣道:“怎麼會?他督管着六省軍務,此時不居中指揮,卻離開蘇州巡視閩南,北方戰事消息要傳遞給他豈不更加費事?要說敗仗..........六省哪個地方沒打過敗仗,他何以獨對閩南戰事如此緊張?”

阮三兒咽了口唾沫,艱澀地道:”大人,那時..........那時咱們的軍情還未報進總督衙門呢”。

阮大文聽了臉色大變,周洪也害怕起來。這麼說楊凌竟是另有消息渠道?即便他得到地消息是福建大敗,但是隨後福建軍方送去的報文卻一再說明經過福建軍民的頑強抵抗,倭寇損失慘重,如今大部分倭寇已退回海上繼續南逃,楊凌竟不行文問個明白便立即南下?

此時北方各省還有不少倭寇落了單,正是趁機殲除的好機會,楊凌急急忙忙奔着這兒來幹嗎?難道..........”。

周洪想到這兒心裡“咯噔”一下。他揮手道:“大人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冷冷看着阮三兒退出大廳。周洪立即起身走到阮大文案前,焦急地道:“大人,楊凌掌握着內廠,又和其他兩廠一衛關係密切,廠衛地人無孔不入,莫不是..........莫不是咱們做的事已走漏了消息?”

阮大文一聽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他一伸手揪住了周洪的衣領。顫聲道:“怎麼會?怎麼可能?你不是說此事萬無一失么?你..........你..........我們真若據城而守,倭寇未必便打得下福州,可是如今..........如今咱們資敵之事一旦被楊總督知道,這是殺頭..........殺頭地大罪啊!”

周洪見他一副後悔莫及的窩囊樣,心裡有些鄙視,可是現在大家是一條繩上地螞蚱,彼此又翻不得臉,他壓下火氣解釋道:“

大人。你剛自廣西調來才半年的功夫,哪知道咱們福建那些衛所軍的情形,他們根本就是半官半匪,哪裡是打仗的材料?真要打起仗來,不出半天,福州便要被倭人攻陷。生靈塗炭吶,我們這麼做也是煞費苦心,為了城中三十萬百姓打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