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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提督張綉笑吟吟地道:“小王子襲我邊界,涿縣、赤縣兩路大軍均有斬獲,唯獨懷來一路損兵折將,導致一位都司戰死,監軍御使葉大人也被亂軍踩死。三法司奉聖諭給何參將量刑定罪,不料何參將被遞解進京後,卻將輕敵冒進之罪一概推到監軍葉大人和劉公公身上。

何參將是兵部薦舉的將領,若是何參將被治罪,他們自然難逃用人不明的指責,所以兵部力保何參將,指責監軍不明軍事、胡亂干涉,這一來督察院那班御使和內官衙門不免起了同仇敵愾之心,與兵部互相攻吁不休。

內官司衙門不過是一群太監,于軍事上原本就沒甚麼主意,可是劉公公回京卻帶了一封信回來”,張綉說到這兒,向楊凌一笑道:“便是你寫給何參將那封信了”。

楊凌道:“是,下官曾有些許淺薄之見奉於何參將,卻不知這信如何落到了劉公公手中”。

張綉搖頭道:“個中內情,便不為我所知了。劉公公是太子身邊侍候的人,他在宮中有一位好友叫張永,這位公公頗知幾分軍事,見了你這信奉為至寶,立即鼓動內官司參劾兵部,指責軍中兵士戰力不強、斥候能力低下、兵部統兵無方才是致敗之由。

嘿嘿,可是兵部是負責調兵任將的,日常練兵統兵確是由五軍都督府負責,如此一來,本來與其毫不相關的五軍都督府便被如釋重負的兵部給攪了進來,四個衙門開始走馬燈般打起了羅圈架。”

楊凌吃吃地道:“這個......這個......下官實是料不到會發生這許多糾葛,只是大人方才說工部也摻和其中,不知這用兵之事與工部又有何干?”

張綉道:“不相干,原本不相干,不過你那信中曾提及火器運用之妙,以及對今後戰事的重要作用,兵部有個叫王守仁的主事看了大以為然,一時書獃子氣發作,偏偏在這時候給皇上上了個洋洋洒洒的萬言書,大談治軍之道,又提及本朝的火銃亟需改良,條陳中對北軍配備火銃數量過少也頗有微辭,依本督看來,他奏陳的內容倒也切中時弊,只是時候選的有些不合時宜。”

楊凌聽了王守仁三字,感覺有些耳熟,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不過既然有印象,想必是當初看史書見到過的,現在他雖是個小小的兵部主事,將來極可能也是大有一番作為的官兒,所以心中暗暗留上了心。

張綉又道:“這一來工部生怕這些衙門推來推去,卻把兵敗的責任推在他們身上,便向皇上大訴苦水,什麼銀兩撥付不足,兵員素質低下,火銃製作不易......”,張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甚為有趣地道:“嗯......工部的摺子昨日剛剛遞進大內,本督估計主管錢糧的戶部得了消息,又要上摺子抗辯了”

楊凌聽得啼笑皆非,說道:“怎麼會這樣?下官實實未料到會引起這般風波,早知如此......那封信不寫也罷”。

張綉抻了抻腰肢,懶洋洋地道:“你釣過螃蟹么,簍子中放了一群螃蟹,不必蓋上蓋子,螃蟹是爬不出去的,因為只要有一隻想往上爬,其它螃蟹便會紛紛攀附在它的身上,結果是把它拉下來,最後沒有一隻出得去,嘿嘿,官場上也是歷來如此,不足為奇。”。

“沒有你這封信,他們也自會尋個別的由頭互相推卸責任,只是這一來可成全了你,如今六部之中皆知你的大名,太子聽說了,索了你的貼子去,看後便向陛下伸手要人,要你進京侍讀了,呵呵呵......”。

張綉笑罷,臉容一整道:“這些官們的羅圈架與我錦衣衛並無干係,本督今日特意召見你,你可知其中原由?”

楊凌道:“還請大人明示”。

張綉沉吟道:“咱們錦衣衛,刑偵文武百官、天下士民,獨立於三司之外。而東廠,則負責監督百官及錦衣衛,我北鎮撫司每有重大詔獄,東廠都要派人旁聽審案,說起來,職權猶在咱們錦衣衛之上。”

楊凌不知他說這些做什麼,心中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只聽張綉繼續道:“然而錦衣衛中有許多功臣勛卿的後人任職,再加上東廠許多官員都是從我錦衣衛中招納的軍官,所以東廠與我錦衣衛,可以說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真要論起實力,錦衣衛未必便怕了東廠,幸好我們一廠一衛相處一向融洽,從來不曾有過隔閡”。

張綉瞥了他一眼,說道:“自去年歲末以來,陛下漸感龍體不適......近日,陛下有意重開西廠,職司監督東廠和錦衣衛,目前正着人秘密籌措,而人員則大量從軍中吸納自成一系,與東廠、錦衣衛全無干係。”

楊凌聽他說的突兀不由一怔,細一思忖,才明白他沒有明說出來的意思,皇帝感到身體出了問題,已經開始為接班人打算了,東廠、錦衣衛雖是他最信得過的組織,可是權力也太大,而且聽張繡的話,廠衛之間雖有監督之責,實則形同一家,皇帝不放心,這準備重開的西廠,不從東廠和錦衣衛抽調一兵一卒,那便是為了制衡東廠、錦衣衛,以免新帝登基大權旁落了。

張綉又道:“儲君年幼,我錦衣衛負有皇室安全之責,豈可不小心在意,但陛下既然存疑,東廠和錦衣衛現在不得不避嫌疑,不好在太子身邊安排人手。如今你為太子侍讀,便是儲君身邊的近臣,當要負得起這個責任,你可明白本督的意思?”

楊凌如何還不明白他的用意,錦衣衛、東廠休戚與共,共掌大權,如今即將成立的西廠以監督東廠、錦衣衛為已任,他們自然擔心大權旁落。

太子身邊的人如今只有一群太監,他們雖然也是可以拉攏的對象,但東廠如今的的掌印太監當然不願扶植一群自已的同類出來將來篡奪他們的大權,楊凌在朝中沒有根基,扶植這樣一個人,他就是飛黃騰達了,也離不開東廠和錦衣衛這兩棵大樹,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楊凌想到這兒不由如坐針氈,對一個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來說,這樣的機緣、這樣的靠山自然是百年難得一遇,只是如此一來,他這個小小的侍讀不免要成為另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想要安安逸逸地過上兩年談何容易?

楊凌想明白其中關節,不由驚慌道:“承蒙大人抬愛,只是下官。。。。。下官年紀輕輕,恐怕有負大人所託呀”。

張綉眼神定定地瞧他半晌,直看得楊凌心頭泛起陣陣寒意,張綉才莞爾一笑,眼睛一翻淡淡地道:“這世上,最大的便是天子,只要在天子身邊,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

他微微一笑,說道:“談到西廠,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成化三年,南蠻作亂,襄城伯李瑾、尚書程信督師招討,掃平叛亂後,俘獲男女無算,他們將一眾奴隸帶回京城分贈王候。這群奴隸中有一個姓汪的男子、一個姓紀的女童被送入大內,男子閹為宦人,女童充作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