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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做到了,不代表他很開心。

似乎理所應當一般,這些年他和他身後的人都在為這個位置忙碌着,這是他們的目標,現在實現,有什麼不應該?除去最初的喜悅,隨之而來的又有無數新增的困擾,多年的籌謀一朝實現,豈會只是他一人的功勞?其中王妃與哈氏的功勞不可埋沒,他知道哈氏想要的是什麼,以前同一戰線自然好說,但現在,他做了皇帝,那麼也要提防哈氏重歸朝野後對這天下、對這皇位造成的衝擊!不在其位不謀其事,可坐在這個位置上,許多事,便是寧可信其有,他得提防哈氏了,哪怕那是他的外祖家。

他連他的母親、他的外祖家都不能全然相信,所以才會這麼對她吧?

輕輕低下頭,看着懷中捺不過倦意昏昏睡去的顧晚晴,袁授的臉上沒有絲毫神情,盯着她的睡顏看了一會,他眼帘微垂,低低地嘆了一聲。

除了在她面前,他從不會有這麼多的神情感嘆,他在人前永遠都是一副冰冷嚴肅的樣子,只在她面前,他會回憶起過去那些無憂的日子,念戀她的溫暖感覺,才會流露出幾分性情。

他是喜歡她的。

不,他是愛着她的。

這一點,袁授從來都知道,對她的好,對她的寵,沒有假的,如果可以,他願意這樣待她一生,可今天,想到自己假意不知而利用她的種種,他心裡漸升動搖之意。

或許,他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愛她。

這一想法萌生後,袁授的心情猛然煩躁起來,就像自己一直珍視無比的珍寶,突然有人告訴他,你並不喜歡這樣珍寶,你只是喜歡把它帶在身上的感覺,可能是出於習慣,可能是出於懷念,更可能是出於對其它珍寶的防範,只願接受這知根知底的東西。

是這樣嗎?

袁授閉上雙眼,眉頭輕輕擰着,他不喜歡這個想法,一點也不!

微微的涼意驟然觸上面頰,袁授一驚,張眼正對上一雙明美朦朧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笑得狡黠,“除夕夜也睡得着?小心‘年’來了把你吃掉!”

袁授失笑,“你這是惡人先告狀,也不知是誰先睡的。”與她說著話,剛剛那重若千鈞的郁意竟頓時而消,他的唇角也淺淺地彎着,卻絲毫不覺。

“反正不是我。”顧晚晴打着哈欠從他懷中支起身子,“現在太后那裡定然很熱鬧,我們兩個居然在這偷閑,傳出去說你不孝,對你的名聲難免有損。”

“我是與群臣相聚太過盡興而醉倒,你需留在這裡照顧我,哪裡偷閑了?”

顧晚晴抿着唇笑,其實她也更願意和他窩在這說話。

看她竊喜又滿足的樣子,袁授的心也跟着柔軟下去,摸上她的臉,指尖輕觸着她沒什麼血色的臉龐,他感覺自己心中微疼。

“明天是個好日子。”

顧晚晴笑道:“明天是大年初一,自然是好日子。”

“好日子就要做些喜事,明日我便去與太后說,要她下詔書,立你為後,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她沒理由再反對。”

顧晚晴怔了怔,雖然她與太后早有約在先,但更多的原因是這樣會幫到袁授,立後的那個約定在她心中反而淡了。不過,淡雖淡,她對皇后之位還是有些覬覦的,那畢竟是袁授正妻的位置,有了這個位置,她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會引來非議。

於是她暖暖一笑,點頭應道:“好。”

袁授沒再說話,只輕輕地擁着她,直到外頭遠遠地響起鞭炮聲。因為袁授“醉酒”,所以甘泉宮早吩咐下去不要放鞭炮,此時聽着遠處的模糊的聲音,過年一事倒顯得那樣的不真切。

他們到底還是睡著了。

宮中守歲的花樣不像民間那麼多,過了午夜就沒什麼節目了,鞭炮聲響了幾波後也漸漸消彌,袁授與顧晚晴倒在那,說著話,享受這難得的清靜時光,說著說著,都睡著了。

顧晚晴再睜眼已是初一早晨了,她躺在床上,袁授早已不見了蹤影。

叫來青桐問了問,青桐說袁授起來便去給太后請安,特地囑咐要顧晚晴多睡些時候,要她在宮內候旨。

顧晚晴自然知道他要自己等什麼,但凡後宮冊立都是需由太后頒旨的,他定是去兌現昨晚說過的話了。

應該沒問題吧?

按理說她和太后的協議也算是圓滿達成了,太后應該不會再阻撓她成為皇后了吧?可話雖這麼說,見識過太后手段的顧晚晴心裡還是有點忐忑,怕出岔子。

青桐笑問:“皇上這麼說便是十拿九穩了,夫人還擔心什麼?”

顧晚晴有點不好意思,目光忽而觸及掌心,掌心裡的一對紅痣鮮艷如血,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她握了握手掌,心裡升起一些不安,並不是為立後一事,而是這段時間以來,也不知是否因為能力運用得太多太勤,這對紅痣越發紅艷了,讓她隱隱覺得有些刺眼,而每當她運用能力時,那些病症作用在她身上的速度越來越快,像對付陳遠升時,她找了許多精神體力壓力大的人來,將這一群“亞健康”群體的癥狀轉到陳遠升身上,那時她吸取十數人的微小病症還遊刃有餘,也能堅持到喬裝改扮接觸陳遠升,將病症傳去給他而不覺吃力,可現在,就在年前,她用同樣的方法吸取病症,不過七八個人,便已覺得體力不支,最後強撐着完成任務,可體內的余症卻是再沒釋放出來。

這樣的情況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只因為她運用的都是一些不明顯的“亞健康”病症,所以她還堅持得下來,但身體總沒有之前那麼健康了,而不管是用天醫玉,還是用水,她釋放病症的速度越來越緩,待身無餘力之時,那些未釋放出的病氣便都留在了體內,她曾給自己探診過,癥狀雖還沒有那麼明顯,但對她的身體已然造成負擔,若再不好好休養,必然後患無窮。

成了皇后,就不必再做這樣的事了吧?才想到這,顧晚晴訕訕地一笑,這只是她與太后的協議,要是將來袁授開口呢?她豈會拒絕?

拍了拍臉頰,顧晚晴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甩出腦外,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她除了異能,還有醫術在手,她是個大夫,怎麼就不能把自己調理健康了?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在甘泉宮耐心地等着袁授的消息。

不負所望,沒過多久秦福就一臉喜色地奔進甘泉宮報喜,“夫人大喜,太后欲立夫人為後,十五便行冊禮。”

聽了這個消息,顧晚晴又驚喜,又覺得意料之中,坐在那笑了半天才想起給秦福賞,秦福笑眯眯地接過,行了個大禮道:“奴才謝皇后娘娘賞。”

這稱呼聽着倒也順耳,不過顧晚晴還是笑道:“等十五之後再叫。”

秦福呵呵地陪着笑,另一道聲音由外傳入,“就這麼叫。”是袁授。

顧晚晴連忙起身迎接,袁授進屋來見她雙眼晶亮喜上眉梢的樣子,不由輕笑,笑入眼底,“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殷勤?還常常要我伺候你,我差點都以為我這皇帝是做假了的。”

往日他們調笑說話都是私下裡的,今天還當著一屋子人呢,顧晚晴頓時大窘,眼睛瞄着秦福他們,袁授話一出口也覺得不妥,但說都說了,還能咽回去不成?便鎮定自若地揮手讓他們退下,一點局促的樣子都沒有。

“你去太后那……還順利么?”顧晚晴頗為緊張地問。

“順利啊。”袁授似乎心情極好,“我也沒料到,才一提這事,太后就應了,還說十五是好日子,就在那日行冊封禮。”

“真的?”看來太后還是講信用的。顧晚晴總算徹底放了心,拍着胸口長吐一口氣,臉上笑容更為燦爛,挨到袁授身邊軟軟一笑,拉着他的手行了個淺淺的蹲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以往她都是自稱“顧氏”,要麼便是“妾身”,“臣妾”這兩個字,今天是頭一次出口。

感染到她的喜意,袁授臉上的笑容反倒淡了些,捏了捏她的手,“委曲你了。”

“做了皇后還委曲?”顧晚晴誇張地睜着眼睛,“以後這後宮就全歸我管了,知不知道?你來了也歸我管!”

“好。”袁授應着,眼中儘是寵溺,困擾了他整夜的問題也隨即拋之腦後。總之,他是愛她的,縱使在他心裡或許這江山更重一些,但女人,也只有她一個了。

顧晚晴得了名分,自然是要去謝過太后的,況且今天是初一,她也必定要去,袁授卻是不想再去了,雖然皇帝也有幾天年假,但他的事情實在多得做不完,當下約了晚上一起晚膳,便去御書房處理政事了。

顧晚晴也不留他,好好打扮齊整了一番,不低調,也不花俏,力求穩重,嘿嘿,皇后不就是個穩重的活么!

顧晚晴到了壽安宮時,太后正與娘家哈氏的幾個婦人說話,見了她來,便與她引見一番。

那些婦人也都知道太后剛剛下諭立顧晚晴為後,當下十分謹慎客氣,堅持待顧晚晴落座後,才都紛紛坐下。

太后便又指着那些尚未還得及介紹的小輩們道:“這是你三姨母家的長女,名喚瑾瑜。”

當即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上前與顧晚晴見禮。

哈瑾瑜生得十分漂亮,與王妃有三分相似,舉手投足也端莊大方,再介紹幾個表妹,也都是款款有禮的,她們的態度十分自然,不像是倉促練就,那麼只能是家風如此,難得哈氏從商數十年,卻仍保持着世家大族的作風,由此可見,他們能成功,並非偶然。

不過,顧晚晴雖然心情好,但見了這麼多美貌的表妹還是犯了嘀咕,這太后固然給了她皇后之位,但……也未必沒有另外的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