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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百日宴會

梁孝帝的兒子沒辦成彌月典禮。趙國皇長孫的百日之慶倒是辦得熱熱鬧鬧的。當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把小堯兒抱到皇帝御座前“展覽”時,宴會的氣氛達到了最**,“吾皇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山呼聲響徹雲霄。

俞宛秋聽得一頭冷汗,生怕他們喊出“衍慶郡王千歲”,一個才百日大的孩子,被人這樣喊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他們的賀詞也夠讓人肉麻的,送上來的賀禮雖不貴重,卻匠心獨具。因為堯兒屬雞,各種材料、各種形狀的“雞”收到了不下十隻。趙延昌事先下過口諭,戰事方歇,國家多故,給皇長孫辦百日慶只是讓大家在一起樂呵樂呵,凡黃白之物和珍珠寶石之屬統統不收,所以大家都在“別緻”上下功夫,弄得禮物擺在那兒,像民間工藝大展覽。

輪到牟翊送禮時,俞宛秋開口道:“牟先生,小堯兒不想要先生的禮品,只想跟先生學點本事,不知先生可肯收下這個小徒弟?”

趙延昌大笑着附和:“這個提議好極了!心齋,你不肯收太子為徒。他終究不甘心,所以想把兒子塞給你,你就收下堯兒當關門弟子吧。你至今未婚,看樣子也不打算娶妻生子了,是時候收個小徒弟,讓他以後孝順你。”

牟翊垂首抱拳道:“微臣不敢,衍慶郡王乃是皇上的嫡長孫,身份何等尊貴,微臣草莽之人,焉敢忝為其師。”

俞宛秋知道牟翊心裡可能真的不願意,他連官銜都不受,只等趙國根基穩了之後就歸隱山林,若收堯兒為徒,豈不多了一層羈絆?可越是這樣,她越想讓堯兒拜牟翊為師,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不會局限於身份,才會把堯兒當成真正的學生,而不是少主老臣關係。

她還注意到,牟翊雖然淡薄名利,但為人並不自命清高,耿介孤直,而是重情重義,隨和順世,要不然,他也不會自稱“微臣”,在正式場合。照樣恭恭敬敬地隨群臣參拜。

名利皆不能動,便只有曉之以情。俞宛秋把堯兒給趙佑熙抱着,向他使了個眼色,趙佑熙會意地把堯兒放到牟翊懷裡。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牟翊不能不給太子面子,只得接下,趙佑熙伸手逗着堯兒說:“這是你師傅,叫一聲師傅聽聽。”

眾人大笑,堯兒似乎感受到了現場的歡樂氣氛,也跟着咧開沒牙的嘴。

牟翊當了大半輩子單身漢,哪裡抱過孩子?如今香香軟軟的小娃娃就依在他胸前,還衝他露出可愛之極的笑容,他自己的臉也不知不覺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

何洛繪趁機打趣:“師徒倆初次見面,都挺滿意嘛,兩個人都笑成那樣。”

堯兒越發手舞足蹈起來,手腕上的綠翡翠不知撞到了什麼,發出清脆的叮叮聲。牟翊從衣襟里掏出一個又像鏡子又像八卦圖的東西,堯兒看見新奇玩意,一把抓住,牟翊低下頭,笑容溫軟柔和:“你喜歡這個?那就送給你吧。”

全場再次爆發出歡呼聲。很多人涌過來向牟翊道喜,恭賀他找到了關門弟子。

俞宛秋悄悄問:“那是什麼?”

趙佑熙告訴她:“通天鏡。”

“做什麼用的?”

趙佑熙搖着頭說:“具體做什麼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牟軍師最重要的東西,隨時隨地都帶在身上的,想不到他竟給了堯兒。”

俞宛秋感概道:“人與人之間,講的是個緣字,也許牟軍師真的跟堯兒有緣吧。”

“嗯哼!”後面傳來一聲頗具警告意味的咳嗽,俞宛秋回過頭去,才見高台上的太后臉色不耐地看着自己,她連忙後退一步,和趙佑熙保持一定的距離,太后這才轉過臉去。

趙佑熙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因為他在跟牟翊說話:“明兒我就讓人擺上香案,抱着堯兒給軍師行拜師禮。”

“不敢當。”

“拜師禮肯定要的,皇帝還有師傅,稱為帝師呢,何況小堯兒不過是毛孩子。”

“堯兒還小,大點再說吧。”

趙佑熙和俞宛秋相視而笑,牟翊肯這樣表態,等於答應正式收堯兒為徒了。

瓊華宮宴罷,回去的車輦上,趙佑熙才有機會問:“你怎麼突然想到讓堯兒拜牟翊為師呢?”

“我也是一時動念,堯兒那麼小,平時根本沒往這方面想”,俞宛秋打量着夫君的臉色問:“你會不會怪我事先沒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張?”

她是一時動念,想給堯兒找個師傅,但其中也參雜了別的因素。小堯兒成了牟翊的徒弟,牟翊等於成了東宮的人,師徒關係。是比君臣關係更緊密的紐帶。而她自己,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夫君學列陣,相信牟翊不會有什麼意見,因為他們之間的淵源又深了一層。

趙佑熙也想到了這一點,笑瞪着她說:“我就知道你還沒死心。”

俞宛秋抵在他胸前撒嬌:“我每次看你累成那樣,自己卻老氣橫秋地坐在一邊數指頭,心裡老大不忍,人家心疼你嘛。”

趙佑熙的語氣又軟了幾分:“我也是啊,你一個嬌弱女子,沒一點武功底子,真讓你上去敲鼓,沒敲一會兒就不行了,手臂會酸痛很多天。

“我沒武功底子,你可以教我嘛,上次在軍營,你還教過我兩回打坐運氣,現在兩國和談,暫時會有一段安靜日子,我們正好撿起來。”

趙佑熙卻說:“秦決很可能趁我們兩國和談的時候出兵。”

俞宛秋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和他重提此事,怎麼可能輕易放棄?順着話頭說:“時間這麼緊,我們更應該抓緊些,今晚不行,明晚開始好嗎?”

今天的午宴是皇上賜的。擺在瓊華宮,晚宴則會擺在東宮,算是太子夫婦的答謝宴。男賓在前院,女賓在後院。蘭姨說的找貴夫人們聯絡感情,就是這個機會。

車輦進東宮沒多久,外面就通報說:“太后駕到!皇后駕到!眾位娘娘駕到!眾位夫人駕到!”

俞宛秋趕緊帶着女官迎出去,只見太后身穿暗紅刻絲團花鳳袍,胸前大朵的富貴牡丹圖案,頭上的八寶攢金鳳,在陽光下寶光流轉,皇后的明黃鳳袍和十二支鳳釵明明更華貴亮眼。由於縮頭縮腦之故,氣勢上硬是矮了太后一頭。

皇后當年能於眾多競爭對手中搶到世子妃寶座,也是個有膽量有心機的,可惜出嫁後夫婿不照拂,在太后的多年打壓下,變成了這種畏縮婦人樣子,哪有半點皇后威儀?

明面上鬥不過太后,就暗地裡使手腕想讓把兒子抓到手,最終連兒子也失去了。太后和皇后的婆媳之戰,皇后可謂滿盤皆輸。

想到皇后的際遇,俞宛秋竦然心驚。自從她進宮後,太后就把矛頭對準了她,兒媳婦調教好了,現在想全力調教孫媳婦?

正這樣想着,坐在同心殿正廳主位上的太后已經冷哼起來:“明知道下午要宴客,怎麼不早點回來?弄到現在什麼都沒準備。”

眾位夫人面上均有些訕訕的,雖然都知道太子妃不為太后所喜,也沒料到會嫌棄到這種程度,大喜的日子,當著朝臣家眷的面就給太子妃難堪,這叫太子妃以後怎麼在宮裡立足?

俞宛秋淡淡地說:“皇長孫的百日宴,太后和皇上都在,孫媳焉敢提前離席。”

太后索性呵斥起來:“那你也該先做好迎客的準備!”

俞宛秋嘆息一聲道:“若您指的是茶水點心和宴會的菜式,孫媳早準備好了,楊司賓,把茶點和酒水單子呈上來。”

楊司賓端着鋪有紅色絲絨的托盤跪在地上,聶尚宮接過來,太后隨手翻看了幾下,臉色更陰沉了。

不知過了多久,總算聽見她開恩發話:“起來吧。”

楊司賓瞅着太后手裡的單子說:“您看哪裡有不合適的,或需要添減的,奴婢馬上去辦。”

太后隨手指了幾個小地方,做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改動,就把單子還給了楊司賓。

等楊司賓走下青石階後,太后才恍然道:“怎麼是她負責呢,周掌食哪兒去了?”

邱掌正上前小聲告訴了幾句話,太后更不悅了:“有這事。為什麼不早說。”

眼見眾位夫人坐立不安的,張賢妃站出來說:“今日是皇長孫的百日之喜,我們都是跟着沾光的,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了,管它酒席是誰安排菜是誰做的呢,你們說是不是?”

“正是此理!”幾位上了年紀的夫人看俞宛秋的眼色已經滿是同情。年齡相近的女子或許會因為嫉妒而無視她的處境,那些可以做她奶奶和媽**女人,則比較公允。太子妃明明無過,卻被太后胡亂訓斥,連帶她們也跟着沒意思,她們是來吃百日酒的,不是來陪着挨訓的。

孫子的大喜之日,做奶奶的跑上門,無緣無故發一通脾氣,敢情是老糊塗了么?雖然沒人敢這樣明說,可人人心裡都有了底,覺得太后其實已經日薄西山,別看架子搭得十足,內里已經虛了。

東宮的答謝宴結束後,聶懷袖特意落在後面,趁着眼前沒人,拉着俞宛秋的手說:“太后她老人家只是在賭氣,她說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

俞宛秋一向覺得聶懷袖為人不錯,難得有個機會交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還是為太子在外面娶我的事?”

聶懷袖沉吟着說:“太子殿下背着太后偷偷娶妻,固然傷了太后的心,太后更氣的,卻是您。”

俞宛秋大為驚訝,難道還有什麼天大的誤會橫亘在她和太后之間,而她竟然不知?

她蹲身一福道:“求你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

聶懷袖便問:“去年六月底,太后派人請您去東嶽廟進香,您的家人說您去祁陽收租了,您其實是去追太子了,是不是?”

“天”,俞宛秋哭笑不得:“怎麼可能?太子的行蹤多隱秘,我就算想追,也無從追起啊。”

“您真的是去收租子?”

“真的!在那之前,我和太子早就失去了音訊,在甘棠鎮上偶遇時,我也嚇了一跳。”

“那麼巧啊。”

“也許你不信,但真的就那麼巧。關於這一點,等太子有空了,我會和他一起去慈懿宮向太后解釋的。”

“那倒不需要。”

“要的,因為這關係到我的名譽。不瞞你說,我是被太子擄去成親的,如果不是他手段強硬,我們這輩子成不了夫妻。”

見聶懷袖臉上出現了愕然之色,俞宛秋也不想再多做解釋,還是等趙佑熙自己去跟他祖母說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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