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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飛檐。

附近所有建築上都站滿了人,無論哪個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高手,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笑傲一方,甚至有很多素日無法得見的傳說級人物,因為弱者沒資格觀戰。

無論是穿越者還是原住民見到這個場景,都必會尖叫一聲以示自己的激動和喜悅,獨孤求敗、謝曉峰、燕十三、黃藥師、蘇夢枕......凡是你能想得到的人,只要他們沒死,沒被關押,沒被事情絆住,今天都出現在這裡。但他們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整個太和殿周圍一片死寂,令人不寒而慄。

葉孤城的臉色蒼白,他劍已出鞘,卻沒有看西門吹雪一眼,對於他這種等級的高手來說,這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錯誤。葉孤城說:“請。”

西門吹雪便道:“現在不能。”

葉孤城明知答案,卻仍舊問:“不能?”

“因為你的心還沒有靜。”西門吹雪如是說,但他也能理解,任誰布置了這樣一個計劃,以為萬無一失,現在卻知道所有事情從一開始就在楊廣掌控之中,這種感覺必定不好受。

琴聲響起。

在場很多人都對音樂造詣不凡,但以他們的見識,卻也不知道這首曲子是什麼,而且他們也沒空去想,琴聲緩緩流淌,他們的內心也空靈澄明到不可思議,不記得愛與恨,不記得權與**,不記得離與別,不記得生與死......他們甚至忘記自己的初衷,忘記將要到來的決戰,忘記一切煩躁和疲憊,只是沉醉於這美妙至極的琴聲中,如痴如醉,更有領悟力極強的人,聽着琴聲,心有所悟,突破瓶頸。

一曲畢,眾人頓覺恍然若失。

聽過如此美妙又切合天道的曲子之後,還有什麼音樂能夠入耳?

但很快,他們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就算夜裡再寂靜,琴聲也不會傳得很遠,但他們每個人都感覺琴聲就在耳畔迴響,彈琴者的功力簡直駭人聽聞......再有,他們被琴聲吸引,竟是毫不設防,大腦一片空白,近乎本能的警覺也沒留下一絲,對他們這種層次的高手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想象。~若是此時有人將利器刺入他們的心臟,他們根本不會察覺......

明夕玦收起辭緣,一派平靜淡然,他站在琉璃瓦上,明月就掛在他身後,掛在他頭上,看起來就像是神佛腦後的那圈光輪,歐陽婉兮站在他身邊,神色複雜。

楊廣等不及歐陽婉兮守孝後再去熟悉于闐國情,畢竟明夕玦的婚事太多人關注。所以歐陽婉兮回到西域後,玉羅剎直接安排她去于闐,讓她努力熟悉另一重身份,免得嫁過來後露餡,大隋則立刻送交國書。歐陽婉兮雖在於闐皇宮,卻飲食清淡,衣飾素凈,日日對聖山方向三叩首,于闐國國王供她和供祖宗一樣,雖覺得她在皇宮守孝晦氣,卻不敢得罪她。結果歐陽婉兮看見大隋遞交的國書,知道她要嫁的人是宇文拓,當時她就懵了。

宇文拓是玄霄?他不應該拿軒轅劍的嗎?怎麼會是望舒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憐的歐陽婉兮糾結了一年多,直到嫁過來看見明夕玦此世妖化的容貌,她雖然確定,但那句話卻始終問不出口。

你到底是不是穿越的?

她有感覺,就算她問了,這個人也不會告訴她,她根本就猜不透明夕玦心裡在想什麼,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問。

其實嫁給宇文拓很好,就算綜武俠世界強人輩出,也架不住軒轅劍一揮,何況宇文拓身世顯赫,位高權重,容貌英俊,待她也溫和,對她這個已經身心俱疲的女子來說,簡直恍如夢境。

就像現在,他們明明也站在屋檐上看決戰,但綜武俠世界所有高手匯聚,卻硬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就連明夕玦彈了一首曲子,讓葉孤城平靜下來,也沒有人能夠察覺,琴聲是從哪兒傳來的。

明夕玦突然問歐陽婉兮:“你是否用劍?”

歐陽婉兮搖搖頭,說:“我不信任兵器,我只信任自己。”

“你和李沉舟應該很有共同語言。”明夕玦道,“就算你不用劍,也要仔細看這一戰,這場決鬥將會載入史冊,無比輝煌。”

“但他們兩人都不是最好的狀態。”歐陽婉兮嘆道,“只可惜,西門吹雪居然喜歡孫秀青。”

看小說的時候,她沒注意這個問題,現在她卻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覺得孫秀青是如此的不孝,根本配不上西門吹雪。

“他人之事,我們只能評價,卻不能干涉。”明夕玦淡淡地說,“生命本身就是場戰爭,大大小小,各式各樣。但對葉孤城來說,無論他勝利或失敗,都已經沒有意義,因為他無法挽回失去的榮譽,何況所有人都以為,他今夜無法活着離開。”

聽見明夕玦這樣說,歐陽婉兮只覺得不是滋味,明夕玦說的就像葉孤城放水給西門吹雪一樣,但她總覺得......罷了罷了,紫禁之巔的真相不就是這樣嗎?能夠見證這一場曠世決戰,她已經圓滿了。

這時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兩柄不朽的劍。

劍已刺出。

在場的人都是頂尖好手,自然看得出來,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劍法已然隨心所**,是他們自己的“道”。但他們也看的出來,西門吹雪劍勢的變化,看來雖靈活,其實卻獃滯,至少比不上葉孤城的劍那麼空靈流動,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下面的二十個變化間,葉孤城的劍必將刺入西門吹雪的咽喉。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現在,無論誰也無法改變西門吹雪的命運,陸小鳳不能,西門吹雪自己也不能。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後的一劍,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西門吹雪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葉孤城胸膛,葉孤城的劍已必將刺穿他的咽喉。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又發現葉孤城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只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葉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他的心。

在這一瞬間,西門吹雪的劍已經慢了,他本來打算收手,但他讀懂了葉孤城的意思,所以西門吹雪殺了他。

兩個人的目光接觸,葉孤城從心底深處長長吐出口氣。

“謝謝你。”

這二個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從他目光中流露出來。

他知道西門吹雪也一定會了解的。

他倒了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里,這絕世無雙的劍客,終於已倒了下去。

西門吹雪藏起了他的劍,抱起了葉孤城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骨更冷。

最冷的卻還是西門吹雪的心。

轟動天下的決戰已過去,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仇敵已死在他劍下。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他是不是已決心永遠藏起他的劍?就像是永遠埋藏起葉孤城的屍體—樣?無論如何,這兩樣都是絕不容任何人侵犯的。

這時,大家才長長地舒一口氣,今日負責守衛皇宮的侍衛統領丁敖終於回過神來,對西門吹雪道:“葉孤城涉及謀逆大罪,你不能為他收屍。”

西門吹雪平靜道:“你想留下我?”

丁敖看見西門吹雪這樣漠視他,頓時青筋暴跳,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比如皇宮有多少禁衛多少高手,西門吹雪都冷淡相對,倒是陸小鳳等人紛紛跳出來,支持西門吹雪。在場的人看戲看的很開心,他們對朝廷沒有歸屬感,對投靠朝廷的高手更是以“鷹犬”相稱,眼下這種落朝廷面子的好事,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這時,只聽見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眾人驚駭地發現,明夕玦就站在太和殿旁的屋檐上,但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感覺到他的存在,他腰間別著那柄名震天下的黃金之劍,眼中沒有多少情緒,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憐憫,而是極致的風輕雲淡。

他只是淡淡地站在那兒,沒有露出一絲殺意,但很多人已經絕望,更有一些人,或許在某個地方見過他出手,現在就已瀕臨崩潰。

在場的很多人已經反應過來,他們終於想明白,這到底是一個何等可怕的陰謀。

蜀王妄圖造反,但一切早在楊廣控制之中,所以楊廣反過來利用這一事件,將整個江湖的高手都吸引過來,畢竟唯一能夠對這些高手產生壓迫性威脅的明夕玦“遠在北方”,結果......明夕玦卻出現在這裡

有些人妄圖逃跑,還有些人手中已經扣上暗器,打算製造混亂,但他們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已經被明夕玦鎖定,只要他們的身體稍微動彈一下,就會感覺龐大的威壓逼着他們喘不過氣來,更不要說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這些人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四周,發現許多人都露出驚恐之色,便明白他們打算做同樣的事情,然後遭到了同樣的“款待”,一顆心更是不停地往下沉。

鎖定一個人的精神已經無比吃力,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結果明夕玦把在場的人全部鎖定,還若無其事地和西門吹雪談話,彷彿這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完全不值一提......這個人......想到從世家之中流傳出來的那則消息,諸如慈航靜齋、陰癸派中的人,心中都激起驚濤駭浪。

難道他真的是......

西門吹雪看着明夕玦,緩緩道:“是你?”

明夕玦知道西門吹雪已經認出他是“玄霄”,畢竟他在白雲城對着浪花撫過琴,再說了,此事他也沒打算瞞着,所以明夕玦坦然道:“是我。”

西門吹雪沉吟片刻,又道:“謝謝你的琴曲。”

明夕玦淡淡地說,“我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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