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的魚池是半圓形，直線的一面挨着一座高牆，高牆外面是外院。圓弧的一面是金鑲玉竹林，竹林左邊一條路通往外門，右邊一條路正對着王氏所居的主院，斜面便是兩個姨娘的院子。

魚池右邊上有一座簡陋的小亭子，可以坐在裡面乘涼，府里三個姑娘經常在那裡繡花，飲茶。

崔玉瑩落水的地方，在通往外門的小路邊，距離竹林有一段緩坡。孟回和凝珠此刻正蹲在緩坡上，一齊垂着頭往地上看。

“我剛剛想，要是那人落了東西在這兒，會不會被埋進土裡面，所以就想用手刨開看一看。”

凝珠甩甩手上的泥，指着一塊顏色發黑的泥塊。“結果翻出來這個！姑娘，這是血跡吧？我在大廚房看見過殺雞，血干在土裡就是這樣的！”

孟回捏起小半個拳頭大小的干泥塊，念叨着為了成仙、為了美好前程，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硬忍住噁心，把疑似被血泡過的泥塊，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結果白噁心了，除了正宗泥巴味，別的什麼都沒有！

閻王為什麼不給她一雙能分析血液、dna的鈦金狗眼？破案全靠猜，太考驗人的智商了！孟回默默看着手裡的泥巴塊，打算用手帕包起來，回去用水融化了看看。

正在她找手帕時，神助攻凝珠又把泥土刨開了一大片。表面一層泥土被撥開後，露出了一條血跡斑駁的路，一直順着緩坡往下延伸而去。

這回實在是太明顯，不用再聞，也無需用水化就能確定，這暗紅髮黑的土壤里浸染的肯定是血。

“繼續繼續！你朝竹林腳印的位置挖，我朝魚池邊上挖！”

孟回心中的猜測稍微清晰了一些，她幹勁十足，不再埋怨閻王給的信息和金手指太少。轉過頭，輕輕撥開地面的一層泥土，讓裡面的血跡顯露出來。

這條滿是血跡的路，被人刻意翻土掩埋過。外面新蓋的土質比別處踏實，像是用力踩過，最後又用樹枝或竹枝掩去了踩過的痕迹。

孟回把自己當成土撥鼠，一路刨土來到魚池邊，很快，深淺不一的血跡全都暴露了出來。看到凝珠在竹林裡面朝她招手，她趕緊摸黑走了上去。

“姑娘，血跡正是離腳印的位置不遠，”凝珠心裡發寒，說話時牙齒直打顫，“大姑娘肯定是在竹林里被人砸暈了，後來才被拖去魚池邊的！”

孟回點點頭，這回總算是對得上號了。

崔玉瑩的死，牽扯到兩個現場，一個是竹林，一個是魚池，而且動手的必然是兩個人。

一號嫌疑人是竹林腳印的主人，也是砸破崔玉瑩後腦勺的人；二號嫌疑人後一步到來，將昏倒的崔玉瑩順着緩坡拖到魚池裡淹死，是導致她死亡的真兇。

一號很有可能根本沒去過魚池，所以在尋找遺失物時會直奔竹林，而不是去死亡現場。結果他運氣不好，被李嬤嬤和凝珠看到了。

凝珠有一肚子的疑惑，皺着眉一邊重新掩埋刨開的泥土，一邊嘀咕起來。

“老爺或是大公子幹嘛跟大姑娘過不去？砸這麼狠，瞧這一地的血您說後來是誰發現大姑娘昏倒在這兒？不叫人來幫忙就算了，居然還下殺手！”

“唉，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真是愁死人了。”孟回搖搖頭，現在得出的情況，是她有限的智商發揮到極限的結果，剛魂穿過來就折騰了這麼久，她的意識和崔玉蓁的身體都有點承受不住了。

“先別想了，把這些清理乾淨再說！”

兩人很快又將泥土蓋上，一邊用腳踩實，一邊撿來竹林的斷枝掩蓋痕迹。沿着緩坡一路來到魚池邊，總算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距離事發已有四個月，水邊草叢被清理過幾次，孟回本來沒對這裡抱太大希望，但謹慎起見，還是蹲在地面貼着草地仔細看了看。

沒想到這一低頭，倒是讓她聞到了燒香燒紙後遺留的味道。

“老爺明明不讓人提起這事，更不準人傳大姑娘是淹死的，怎麼還有人來這兒燒紙呢？”她趕緊在草叢裡仔細看，發現裡面確實還殘留着少量香灰和紙灰。

孟回是喪葬專業，大學期間在殯儀館打過零工，對這種味道很熟悉。燒香燒紙的味道總是難以消除，會遺留很久才散，這裡靠近水池，還能被她聞到味兒，說明最近都還有人來祭拜。

她記得，崔玉瑩身邊的丫鬟碧青和碧藍，都在事發後被打發到莊子上去了。崔玉蓁一直病殃殃的，凝珠和凝露也不敢自己來做這事。

府里其他人都和崔玉瑩不親近，絕對不會冒着得罪崔老爺的風險過來燒紙。

何況在古人心裡，年輕姑娘橫死的地方怨氣重，不吉利，巴不得繞着走。就連打掃院子的人都恨不得快點兒敷衍了事，否則也不會留下這麼多香灰和紙灰了。

孟回心中直犯嘀咕，“要是排除了親近的人就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會幹這事了吧。”心裡有鬼，就容易產生愧疚和恐懼，害怕死者纏着自己不放，所以寧願冒着風險也要來燒香燒紙。

“姑娘，我明天在府里轉一轉，打聽打聽最近誰買了紙和香，”凝珠見她揉着太陽穴，趕緊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先回院子休息吧。”

“好，注意看看地下，別留下什麼痕迹。”孟回腦子裡嗡嗡作響，應該是崔玉蓁的病還沒好全。她深呼吸片刻，心想明天早上開始，要幫她鍛煉鍛煉才行，這小身板，實在是太沒用了！

夜裡的風有些涼，孟回為了不繼續受寒，乾脆一路小跑，到半路就氣喘吁吁出了一身汗。她身體倒是暖和了，只是看得凝珠瞠目結舌。

“別瞪着眼啦，快跟我一起跑回去，再慢吞吞地走，到了都什麼時辰了！”

“噯，這就來，姑娘小心些。”

凝珠最後還是接受了逐漸“活潑”起來的姑娘，跟在身後巔着腳步，慢慢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