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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淩嘴裡說的漂亮,其實所有的自信和堅定都是來自於諸葛珏。離開白鹿荒原之時,諸葛珏曾經告訴過她,快則兩日,多則五天就能趕回來。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了。昨天對宋兆說了那一大堆唬人的話,相信憑着青山院的餘威,撐個兩三天應該沒有事情。

就在夏淩心急火燎的盼着諸葛珏回來的同時,她怎麼也想不到,除了靖王府景氏一族,師府、沐王府、諸葛府均被重兵包圍,與自家護衛在門前對峙,氣氛緊張到極點。北燕四大氏族竟然只餘一族倖免,而整個上九坊更是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太子太師陸大人因不忍看到自己的學生就這樣沉淪下去,主動進宮進行勸阻,結果卻被皇甫輝當場斬下了半個肩膀,丟在東宮之中任其自生自滅。尚書令崔世典大人堅決不向太子一脈低頭,結果滿門一百三十四口人全數捆綁困在府中,被活活燒死。輔國大將軍石忠已年過九旬,只因不滿太子劣行,出聲斥責,被太子削成人彘,悶死在糞缸之中。僅僅一個晚上,朝中二品以上大員死的死,傷的傷,僅剩的少數人不得不忍氣吞聲違心支持太子一黨。一時間,大半個上九坊沉浸在哭喊血腥之中,境況慘不忍睹。而曾經熱鬧的下九坊,諸如煙花柳巷人聲鼎沸之地竟無一人,大門關閉,人人心驚膽戰的躲避在家中。

昔日繁華的上都城死寂一片,被黑雲籠罩,幾乎為死城。

朗月清輝,黑絲絨一般的夜幕間繁星點點,璀璨耀眼,初夏的夜晚,清風拂面而來依舊有些涼意。

飛霞殿中燈火通明,殿前內侍又換了一班,個個低眉垂目站在華柱深帷的暗影里,不聞一絲響動。

自太子皇甫輝親自帶兵封了飛霞殿之後,皇帝怒火攻心之下,便暈了過去。宋大夫去世之後,其他的太醫明哲保身,再也不敢上前醫治,直至此刻,皇帝才清醒了過來,但已經是迴光返照之勢。劇烈的咳嗽聲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之中,如破風箱一樣撕裂而沙啞。

皇甫輝眼神陰鷙,一步一步的走到龍榻前,抬手示意,兩旁的內侍上前拉開床帳,露出床上臉色灰敗的帝王。

“父皇,”皇甫輝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您可要保重龍體,親眼看到兒臣龍袍加身,登上龍座的那一天啊。”

皇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將頭轉向了床的里側,不願意再看他第二眼。

皇甫輝眼中突然露出凶光,猛地上前一步,兩指捏住皇帝的下巴,狠狠的轉了回來:“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封我為太子,卻又暗中另立詔書交予司馬承幀,你真的當我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嘛!你讓皇甫華代理朝政,不就是想讓他繼承皇位嘛!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他不是孝順嘛!他不是孝子嘛!既然他這麼擔心你的安危,不如就讓我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皇帝依舊是淡淡的看着他,眼神甚至有些悲憫。他咳了幾聲,勉強說道:“輝兒,小九心慈仁厚,你如果現在能夠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皇甫輝渾身一顫,就鬆開了手指。撲通一聲跪倒在龍榻前,痛哭起來:“父皇!我不明白!兒臣不明白!從小到大,兒臣都是按照父皇的意思做!不論父皇讓兒臣做什麼,兒臣都會儘力做好!做得比別人都好!傳位大殿的前一晚,兒臣激動的整晚都睡不着!心中發誓一定要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可是為什麼!兒臣到底犯了什麼錯!您要把皇位讓給九弟!兒臣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父皇,您修改詔書吧!讓兒臣來繼承大統!兒臣一定做一個像父皇您一樣的好皇帝!九弟年齡還小!如、如果他來做皇帝,大臣們不會心服的!因為大臣們都已經被我收買了!收買不了的也被我殺了!哈哈哈!父皇,讓兒臣繼承皇位吧!兒臣知道錯了!只要您另頒詔書,兒臣立即找最好的太醫為您醫治!兒臣……”

皇帝氣得極點,拼盡全力支撐起上半身,怒視皇甫輝:“皇甫輝!你心術不正!朕就是死了,也不會把皇位給你!讓你為禍百姓!”

皇甫輝愣了愣,似乎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麼!他喃喃自語,心術不正,心術不正……突然站起身來,一步沖向龍榻,伸手掐住了皇帝的脖子,狠狠的喊道:“那你就死吧!死吧!哈哈哈!你放心,我很快就會送你最疼愛的兒子陪你的!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大殿,久久的回蕩。

羽紗窗外天色漸漸泛白,寢殿各處卻依然燈影憧憧,似乎晨光透不過濃重的冥暗。

一騎快馬以極快的速度悄然駛來,白色的身影在清晨的迷霧中顯得亦真亦幻。守城的士兵迷迷糊糊的看着城樓之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厚重龐大的城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一條縫隙,那道身影迅速閃了進來,很快便消失在上九坊的大街上。

靖王府中,陳洌身後跟着一個人快步走向書房。輕輕的推開房門,靖王爺一身青色蟒袍端坐於桌案之後,神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爺,”陳洌上前一步,小聲的提醒着,“小王爺回來了。”

說完,往一旁讓開一步,露出身後之人。那人抬手拉開頭頂的風帽,露出一張俊秀的臉,狹長的雙眸中露出一絲慎重。

“父王,”景燁隨手將背上的披風解下扔給身後的景燁,上前說道:“太子當真已經動手了!?”

靖王爺點點頭,眼中閃過跌宕銳利的光芒:“太子有勇無謀,匹夫一個,這樣的蠢貨難成大事。此去白鹿荒原,你可見到了容樂公主?”

“容樂孤身對抗南宮敬與諸葛珏的夾擊,勢單力薄,難以支撐,現已捨棄白鹿堡,偷偷回了西夏。我便順道去了東郭,跟三娘互通消息,三娘說會將這裡的境況稟告西夏國主,我離開時,她已經動身了。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城中情況會這麼嚴重。”

“也罷,太子事敗不過是早晚的事,現在三大氏族被壓迫也只是眼下的事情,一旦他們緩過來,太子必然身首異處。皇甫華登上大位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北燕已經沒有了我們再待下去的必要,也該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景燁微一猶豫,抬眼看向靖王爺,眼中有着深深的堅定:“父王,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事情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