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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祭過聖賢后,眾人被士兵們帶到屬於各自的考場號子里,樣子極為簡陋,只有木桌木椅,以及隔開考生的棚子,但坐在其中,卻如沐春風,哪怕是在夏日熾陽之下,也感覺到文思泉湧。

這乃是文氣到高階的手段,沐浴整個考場,只怕是整個棲霞府文氣最強的書院院長的手段。

據說這位院長境界到了進士的地步,讓整個棲霞府為之仰望。

整個棲霞府秀才不過三百,舉人不過十,進士自然是鳳毛麟角。

此刻先走進考場的楚家七公子楚凌,卻是對這樣的棚子滿是嫌棄,好在周圍那些士兵對他戰戰兢兢,讓他平添了幾分得色。

不過他這些年來,本性紈絝,幾乎不曾讀書,他對這次的科舉並不抱什麼希望,畢竟他的大哥曾是秀才試第一,這便足夠了。

而當試卷分發出來後,他只看了一眼,臉上忽然湧起了驚喜與得意。

題目是“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這是出自《孟子》里的《盡心章句上》,說的是能夠竭盡他的善心,便是真正了解人的本善的天性;懂得了人的本善的天性,就是懂得了天命。

這是著名的人道天命說!

這一刻,楚凌幾乎要仰天大笑。

這些年來,他的母親雲大夫人百般壓迫楚雲亭。面對這樣的挫折之下,楚雲亭不信命數、堅定本心之事,人人皆知。

而雲大夫人便曾用“人道天命說”數次貶斥楚雲亭。

所以他對人道天命說是耳熟能詳。

這人道天命說,其核心本義,便是用修身養性去等待天命,去順應天命,這便是安身立命之道。

這時,楚凌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來,彷彿能想象到楚雲亭愁思苦緒的樣子。

寫文章,最重本心,若是順應這個題目去回答,楚雲亭的本心就會受到影響,日後再也難以前進一步。

而若是不順應題目,必然直接罷黜。

這個題目,是對楚雲亭的殺手鐧。

哪怕楚雲亭恢復文運,也不可能破題。

楚凌幾乎要仰天大笑。

幾乎同時,在拿到這個題目的時候,書院里的文院院長與府君,臉上都露出一絲驚詫之色。

府君掌棲霞府大小事宜,這次正是主考官,此刻的他回神過來,不由怒目一軒:“既然這次的考題是人道天命說,那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朝廷新增了秦玉為聖賢?離國向來沒有女性成聖之說,這次破格入聖,便是認定人定勝天!兩者如此相悖,真是荒謬!”

他曾經曆數十次軍陣廝殺,軍氣浩蕩之意濃厚,此刻見到這樣的題目,毫不遲疑地貶斥出聲。

當今離國左相據說與鬼蜮相交,勢力日盛,一手遮天,只怕這便是左相用來禍亂離國的手段。

這時,文院院長卻是淡淡地說:“兩者相悖,卻又未必相悖。”

眼前府君乃是棲霞府地位最高之人,但文院超脫,卻不在府君管轄之所,兩人平時相交,都是平輩相待。

而他這般言詞從容,彷彿天崩而不動色,竟是讓這府君一怔,那衝天的怒意,竟是化成春水一般,平靜了下來。

但隨後他臉上茫然,喃喃着說:“相悖,又不相悖,這是什麼道理?你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便在同時,考場的一處角落裡,楚雲亭凝神正坐。

拿到試卷後,他並未翻閱,反而用清靜之心,在草紙上寫上“定”字。

筆跡遒勁端正,彷彿有洪水猛獸在前肆虐,他也從容不迫。

這便是養氣之道。

離國之中,任何一次的科舉,其實都是養氣、凝氣的過程。

離國每一府都設文院藏經閣,其收攏各種經學要義,用各種註解來繼承學說,追溯學問淵源,用沉香、檀木封存,乃是每一府學子夢寐以求想要進入的地方。

而離國都城,則設經香閣,收攏的經學要義包羅萬象,每到子時、午時,這些經書還會發出濃濃的香味,氣息與天地接壤,凝出一元文氣,同時每一年還會有大儒的神靈從仙界下來,視察一次,以示慎重,乃是整個離國所有人尊崇的聖地。

而任何一次科舉,本質上,都是把自身的文氣送入到藏經閣,看看是否能產生共鳴,引發香氣。

但想要做到這一步何等之難,有些大儒夜以繼日專研,也不曾有一絲香氣溢出。

而這養氣之道,便是凝出這經香的最前提條件。

寫完“定”字後,楚雲亭的心神變得越發寧靜,心如赤子,澄澈明凈。

然後這才取出考題來。

所以當注意到考題乃是人道天命說時,他臉上依舊是從容淡定,不曾有任何一絲慌亂。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之前從嬌娜那裡了解過,這次的主考官乃是府君,曾統萬軍,兵鎮數府,從不信命。

而這次朝廷新設秦玉為聖賢,也是不信命數,崇尚軍功之道。

這與這次考題人道天命說顯然是相悖。

根本無法做到求同存異。

朝廷出這樣的題目,用意何在?

但幾乎同時,楚雲亭從沉思里頓悟,眼神一動,點頭說:“既相悖,又不相悖嗎?”

陰與晴相悖,喜與怒相悖。

都城的錦繡公子,想要野外狩獵,逢漂泊大雨,自然心情不美。

而乾旱百里的民眾,田裡生計全無,逢漂泊大雨,便是磕頭狂喜。

位置不同,心情不同,面對同樣的事情,便會產生不同的感觸,區別只是立場。

而對“秦玉逆天改命成神”與“人道天命論”的破題,便是從秦玉的立場與民眾的立場分別出發,便輕鬆可解。

想到這裡,楚雲亭毫不遲疑,筆尖一錯,便寫下:“天地之生才,乃是補救氣數,然一人之力何如?”

一人之力,可以逆天改命,這便是秦玉的經歷。

但她成神,是順應了民意,順應了天意,這才能成為聖賢,非她一人能做到。

同樣是天地生才之說,之前他用來撼動那太真夫人的心神,而現在,卻只是成為這裡的引題。

便在這時,他的文氣釋放出去,滲透進文院的深層,彷彿引發了某一種共鳴一般。

幾乎同時,遠處的那文院院長與府君,感知到了變化,臉上露出驚喜着的表情,齊齊向楚雲亭的方向看來。

那府君已經脫口而出:“這是藏經閣的共鳴,居然有考生能做到這樣的地步,難道他領悟出了相悖而不相悖之道?什麼樣的考生有這般睿智?”

剛說到一半,他的身形已經掠起,向著楚雲亭的方向大邁步走去,他已經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