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府東南面十里之地，層巒疊嶂，晚霞泛動，照在一處錦繡山莊上，蔚為燦爛。

然而此刻，周圍的風卻異常的凄冷，讓人感覺到彷彿落入冷水之中一般。

這裡乃是奇絕古陣之地，陰陽交泰，故而黃昏之時凄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據說此地有着許多的陣法師藏在這裡，通宵達旦地研究古陣，晝夜不舍，只為了尋找陣法大道，經歷無數的艱辛也毫無畏懼。

唐雨舟便在眾多陣法師里的一位。

面對着凄風，她面色不變，走到南面石坡上的一處竹林里。竹林之中，有着奇形古怪的石頭，上面還攀爬着各種蟲蟻。

這些蟲蟻，乃是陣法的關鍵所在，通過陣法而影響生靈的成長，這便是她研究的課題。

她這樣做，已經足足一年了，而正是憑藉著這種陣法獨特的技巧，她這才能在南陽府的陣法宗府里佔據一席之地，極有名氣。

一一檢查完這些蟲蟻的情況，動用靈氣感知其體內的經脈變化，一直過了半天，唐雨舟這才抬起頭來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疲倦。

不是太順利，這些蟲蟻的生機最近有虛弱的徵兆，可是她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若是再這樣下去，一周之內解決不了辦法，她便無法參與一周後陣法宗府的聚會，甚至慢慢地，就會被除名，甚至被師尊剔除弟子身份。

她的師尊，乃是陣法宗府的府主，是整個南陽府的二品巔峰陣法師！而她的師尊有眾多弟子，每一位不僅都是一品陣法師的資格，而且還擁有獨特的手段，而這些弟子之間的競爭也是極為激烈的。

在陣法宗府里，不進則退。

一時間，她忽然想起了數月前，有一位二品高階的陣法師曾想要納她為小妾，說及若是她同意，到時候便可以大量供給陣法資源，以及上等的陣法秘籍，保證她修行無礙。

但她拒絕了。

而那時，那個頭髮蒼白着老者，冷笑着說：“這是給你最好的機會。人是沒有資格任性的。”

她終究拒絕了。

一時間，她握緊了拳頭，這數月來，她所住的地方，似乎陰寒之氣多了許多，連同這些蟲蟻都受了影響，說不定是對方故意下的狠手。

“我不會認輸的！我已經拼搏了十年，終於成為一品陣法師，我又怎麼能倒在這裡！”

她不由目光望向遠處的紫竹閣樓。

在那裡，同樣有一位陽極功法的陣法師，擅長陽性陣法，或許自己能與對方通過交易，得出破解陰寒之氣的方法。

“我不會認輸的。”她毫不遲疑地向著那紫竹閣樓走去。

很快，她到了紫竹閣樓，裡面正傳來那位陣法師傳授陣法的聲音。

“陣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是一位中年女子，正坐在閣樓當中，手持一本經卷，氣質不凡，不過講授着的卻是陣法的基本常識。

中年女子，正是那位陣法師。

而在她的前面，有十幾位少年少女席地而坐，認真地聽着。

這些少年少女，臉上依舊有一些青澀，顯然，他們是剛被南陽府的家族中人送到這裡，來接受這位陣法師的指點。

只是這位陣法師講得朦朦朧朧、迷迷糊糊，他們如何能聽得懂？

一直到這樣足足一盞茶時間過去，那位中年女子這才揮手說：“今日到此為止。”便背着手進了內院。

便在這時，這些學子們自行散開，不過過了一會兒，又都偷偷摸摸地進來，手裡各自拿着一些紅包賀禮，進了內院，過了半天后這才出來。這一次出來後，每一個學子的臉上，都變得異常的燦爛，而且都很珍惜懷裡的物品。

顯然，這是送禮後，得到一些真正的指點了。

“終究是走了捷徑不過這樣也好，能儘快入門，便是最好。”遠處的唐雨舟看着這樣子，心下不由嘆息了一聲，因為她的身家不高，而這位中年女子又極為貪錢，不知自己身上僅存着的寶物，是否能滿足對方的胃口。

在這個時候，她卻是注意到，在之前那院子里，便有一位風塵僕僕着的學子，似乎經歷了極長時間的趕路這才到這裡，但卻是心神寧靜，一直沉着而坐。

他根本不為周圍人所動，沉吟着，似乎還在體會着剛才那位中年女子提及的“陣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等話。

這位學子，容貌清秀、氣勢非凡，淵渟岳峙，彷彿集天地靈秀於一身，讓她不由眼前一亮。

而對方用心研究，苦苦思索這陣法大道的樣子，更是讓她有一些讚賞，彷彿看到了昔年她修行時的影子。

那時的她，孤寂，一個人，拼盡無數的努力。

良久，這位學子這才站起身來，若有所悟，卻又深深鎖着眉頭，也不去看周圍的其他學子，便自行向院子外面走去。

一時間，當對方經過唐雨舟的身邊時，唐雨舟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和別人一樣，也去送禮？想要得到那位陣法師的真傳，只有這一條路。否則，你必然會走很多的彎路。”

不知怎麼，她有一種想要幫助對方的衝動。

“我不喜歡這些。”那少年頓了頓，停了下來，靜靜地說著。

他的聲音，彷彿有一種光風霽月的力量，讓人聽了感覺到溫馨，彷彿那外面刺骨般的寒風，也都不再冰寒。

而他的話，更代表着他的決心與信念。

這是一種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力量。

“人是沒有資格任性的，否則，你會錯過最好的時光，錯過打基礎的時間。”唐雨舟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對方。

甚至忍不住用上了幾個月前，那位二品陣法師威脅她的話。

但卻是她由衷地發自內心的話。

“多謝學姐的指點，受教了。”這位學子站定身子，對唐雨舟微微行了一禮，雖然臉上並不認同，但卻是露出一絲感謝的表情來。

這位學子，自然便是千里迢迢、長途跋涉過來的楚雲亭。

在這周圍繞了一圈，發現剛好有這樣一位陣法師在指點陣法的本義、內蘊時，他也混雜在人群里，認真研讀。

這位陣法師講述的是道，講述的是陣法的要義與本質，正合他的心意。

在僅僅一盞茶時間的理解里，他對陣法有了大體的了解。

當然，隨後那些學子前去送禮，得到了一些有用的布陣技巧、一些行之有效的陣法要決，他也在看在眼裡的，甚至他通過自身的敏銳感知，清楚地感知到對方所說的內容。

不過他並不感興趣。

這只是最入門的一些手段而已，若是真的按照那個方式去做，或許會最快速度的成功，但卻少了對陣法嘗試的無限可能性。

陣法之道，並不應該拘泥於一種手段。

而此刻，見到眼前這位女學子在苦口婆心地讓他要與光同塵，讓他不要任性，他心下並不認同，但卻是極為感激對方。

對方是真心地願意幫助他，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多了。

“唉”

見到楚雲亭只是感激，卻並沒有跟着去送禮，唐雨舟心下嘆息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性格內斂而高傲，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實在拿不出禮物來，種種皆有可能。

但卻是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畢竟在這裡的大部分陣法師，是不會傳授給別人真正的技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