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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頭的人愛說閑話,村又不大,消息傳得也快。人老了沒事幹,又是冬里天閑了就摸花花牌,經常串門子的也就那幾個人,女娃兩口子是常客,冬里天坐到外熱炕上美得怕怕,跟王新生兩口子搭幫就能開局了。

摸了幾圈牌就歇了,圍着熱炕說閑話,女娃跟徐幻櫻關係素來好,說起話來沒遮沒掩的,想到哪年到到哪,兩個人精氣的很,這節骨眼上自然提到王建軍煤井上撞了的事。

“幻櫻,你老二建軍叫井上撞了,你兩口子沒過去看看嗎?”女娃鬼娘子地說著話,眼睛一閃一閃的,似乎想聽點什麼八卦一樣。

“看啥里看的,我就沒有外個兒,我老兩口就只有兩個兒建國跟建業,你說的外啥事情,聽過都沒有聽過,不要胡念傳。”徐幻櫻一聽這話,頭一扭,眼睛露着些許慍怒,胳膊肘撞了一下女娃,擠眉弄眼地念叨着,“你說這人啥都好,就是愛瞅些茅坑裡頭的新聞,我是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在這裡休整我呀。”

“哎吆,瞧這幻櫻說得話,新生你這婆娘得要好好管管,年輕的時候管不下,現在都這把年紀了還在外噠胡說話。”女娃的老漢楊貴寶一聽這話,長長地嘆着氣,用手拉着王新生,搖着頭半笑地打趣說話,“你說說,這話要是叫別人聽見了該咋樣子想,你說不認就不認啦,村裡頭誰不知道建軍他爸他媽就是王新生跟徐幻櫻,這輩子想跑是跑不掉的。”

“管他媽的屁,誰愛說啥說啥去,嘴在人家臉上長得,咱弄不上。”王新生輕輕地彈了一下手裡頭的捲煙灰灰,慢悠悠地接着話,“這輩子就這麼過啦,明白也是一輩子,糊塗也是一輩子,我這一輩子看樣子就是這般糊裡糊塗地過去啦,年齡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啦。”

“哎,你這話說得對的很,明白是一輩子,不明白也是一輩子,人生這麼長何必要清清白白,稀里糊塗有時候也是好事。”女娃見這般情形,趕忙接着話說,“我外人說話口無遮攔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不了話。”

楊瑰寶是直性子人,跟自己媳婦女娃不一樣,他外人不會給人來陰的,倒是多年來跟王新生算得上能說話的人。媳婦女娃剛說的話他就不愛聽,再說新生家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王新生兩口子過得啥日子,建國跟建業兩個對老人究竟是個啥情況,被人不知道,經常上門來的他還不清楚。同為老人,他倒是替自己的老哥們不值起來,有時候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啥話都說哩。

“誰說不了話?新生跟我多年老哥們,說他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幻櫻,我今天說這話你也不要犯病,說起你外老二,別看你外嘴裡頭氣呼呼地,六親不認,摸着良心想一想這一輩子你對娃咋樣子,娃到你老兩口跟前咋樣子,真不知道年輕的時候你跟新生咋干出外么多沒理的事情,連老兩口的退路都沒有啦。”

“貴寶,你對啦,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女娃心裡頭亦明白得跟個鏡子一樣,不過事到如今說再多都沒有辦法回到過去,索性還是不要說這麼多的廢話,用腳蹬了一下自己老漢,狠懟着說話。

“哎呀,沒事,貴寶是個直性子,想說啥叫他說,我跟新生又不會跟他犯病,再說啦有些女們家的事情他一個外前人咋能知道哩。”徐幻櫻知道楊貴寶外是個啥人,四個人經常閑傳外,他們這年齡的人都是能理解的,接着話說,“老話都說的好,兩個老人能抓十個娃,是個娃養不了兩個老人,沒辦法,上了年紀就遭罪啦。”

“這話說得對,現在這些娃娃都看見他自己的婆娘娃,爸da媽都放到二上去啦。老早人說得對,人老了難,老了難,吃飯弄啥都要看媳婦的眉高眼低,兒子圍着媳婦轉早都把咱忘到後頭去啦。”王新生聽着這三個人咕噥,喝了一口茶水,不免接著說着。

“其實,叫我說,當初你要是跟你老二沒有弄到這種地步,你老兩口還受不了這麼多折磨的。”女娃又插話啦,“幻櫻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可咱都這一把年紀,過去的事情該回頭看看啦。”

“不一定,娶個媳婦給個兒,當初外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外老二弄到這般地步還不都是因着外狐狸精。回頭看過去的外事情,我都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這樣子的。”徐幻櫻才不會認這個死哩,從來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啥錯,立馬回絕。

女娃跟徐幻櫻關係好,很多事情她都清楚,可即便是很多事都是因着人家媳婦,可生娃這事情總不能說怨恨,更何況這是她連裡面的頭頭道道都一清二楚,當初要不是因自己的職責,外些事請她都下不了手的。老了老了有時候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心裏面總有一些遺憾,話趕話剛好說到這裡,順口就念叨出來啦。

“你這人真不知道咋說哩,先前老早你們說得外些事情咱就不提了,就說說你當初告你媳婦生二胎,折騰了多少事,咋樣子都是你的孫子,真真是一點都不心疼呀。你看你外老二家外女子出息的怕怕,學習好,在人家外好學校念書都不交學費,學校還要給人家娃錢,你說說當初要是這娃沒了,得要多造孽。”

“我外是擁護人家政策,沒有錯,不後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跟外狐狸精有關係我說都顧不得。”徐幻櫻此事本身就有些理虧,她外人又不服輸,肯定要想着說辭,哪怕是理由不充分都要懟上幾句。

“得得得,還擁護政策,那你建業家生了三個娃,咱就不講究政策了,你還幫着養外老二、老三女子,咋不念傳哩。你當人都是傻子呀,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反正我給你說,你外事情幹得有問題哩。”楊寶貴沒忍住又念叨着,“不說外事,那一年下暴雨,你窯門前的外書就被連根拔起了兩個,你問老二要樹,人家建軍娃有說一個不字嗎?你兩口子呀,有時候真沒有辦法說。”

“嘿嘿……沒辦法說就不要說了,人都活到這歲數了,過去的不管錯還是對,都過去啦。土都埋到脖子的人啦,還計較那麼多弄啥……”王新生微微地笑着,順勢給楊貴寶倒着差,樂呵樂呵地回著。

“這不是說閑話……有些事情心裡頭都知道,可咋都老了,啥都弄不了,吃人家老大、老三的飯,看人家的臉色,為了人家外一口飯,沒辦法的事。你老二外傷得要修養一段時間,腳裂縫啦,不礙事……以後外嘴呀,可不要死鴨子再嘴硬啦……”楊貴寶點着頭,咕噥着說話,喝着茶,點着頭回應。

“成啦,趕緊走,坐到這嘴巴過癮啦,天都黑啦,該回去啦。你就能,咱兩口子還不一樣,過不了多久也是看人臉色吃飯啦。”女娃拍了一下楊貴寶的脊背,嘟囔着說話,順勢下炕。

“對着哩,對着哩,老了沒辦法啦……走……走……走,一說閑話就扯遠啦……”楊貴寶念叨着,緩緩地下了炕,穿着鞋,戴好自己的帽子。

“要回去啦?”徐幻櫻挪到炕棱畔問着話。

“回,再不回,一會回不去啦事情就大啦。不用送,我兩口子相干着就走啦,聽外風呼呼地大得很,晚上冷得很。”女娃淡淡地說著話,“趕緊把門拾掇了,早早歇着吧。”

“能成,我就不出來了,也不下去了,你兩口子慢些哈。”徐幻櫻應承着。

“走啦……”

女娃兩口子走啦,徐幻櫻跟王新生兩口子不知道嘀咕了些啥,聊了倒是有一長時間,窯里的燈才滅啦,很快就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