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雪莉的小腦袋時邁克爾愣了好一會兒，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感官出現了錯覺。

雪莉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她是一個人工智能，是由他親手編寫、之後經過長期的自我學習和進化而變得無比接近人類的一個程序。

作為邁克爾所創造過最完美的人工智能，其實對他來說內心深處雪莉從來不只是一段0和1構成的冰冷代碼而已，她就像是他的孩子，需要依賴服務器、光纖和無線信號才能得以存在，但仍是一個鮮活的存在。

可這並不能改變的事實是，她終究不是一個活着的人。

為了更好地模仿學習人類，她按照自己的喜好給自己創造了虛擬外型，一個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和旁人交流對話的形象，但那也只是全息投影，是光和影組成的幻象......本應是這樣的才對。

但現在，邁克爾確確實實地觸碰到了她，就好像趴在他身後的是個真實存在的女孩。

邁克爾確實驚訝了那麼個一兩秒，但略一思索便反應了過來：“你給自己造的身體？”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雪莉似乎很高興看到自家主人驚訝的樣子。她在長桌上坐了起來，點了點頭：“嗯，先生您覺得怎麼樣？”

邁克爾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臉蛋，觸感滑膩柔軟，就好像真正的少女肌膚一樣，他甚至還能感覺到體溫。

“很逼真。”他說。

“我試着解決了大部分問題，包括用一個最長可維持四十八小時的能源電池來調節體溫。期間我一共換用了二十三種不同材料組合來合成皮膚，最終才確定了這套方案。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把配方發給您看。”

“唔，那就不必了。”

“哦，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只是在通過遠程遙控的方式操作這具身體，我的本體意識其實還是在本部的服務器里。”雪莉續道，“這意味着如果這具身體離開地球、或者到了某些信號無法傳遞的地方，它就會脫離我的掌控變成一具製作精良的玩偶......”

停頓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除非您想用我的身體做一些別的事情，那麼您只要屏蔽信號，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邁克爾沒有理會她的玩笑：“你是說你也需要一個精靈的聽小骨來解決遙控問題。”

“是的。”

“我知道了，我會給你捎一個。”

雪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先生，你最好了。”

邁克爾低頭看着雪莉，若有所思了起來，但沒有出聲說什麼。

他早就注意到了，隨着智能的飛速成長——尤其是在汲取了克里人和康的技術之後——雪莉的情緒也隨之變得愈加豐富了起來。她有着比以前明顯得多的情緒波動，反應也更加活躍，有時表現得真的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小女孩。

但她在工作上也一直是一絲不苟，或者倒不如說工作效率在變得越來越高，至今為止從來沒出過任何岔子。正因如此，邁克爾才覺得所有跡象都只是在表明她正在愈發成熟。

而現在，親眼看到她自己打造出的新軀體、感受着她的擁抱和體溫，他不禁開始疑問——現在的雪莉距離一個真正的人類還剩下多少不同？

這會兒旺達恰好進門，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由愣住了。

雪莉扭過頭，朝她微笑了一下：“旺達姐姐。”

“雪莉？”旺達有點不確信。

“如假包換。”

“你怎麼......？”

“這個一會兒路上我們可以慢慢說。”邁克爾打斷道，“你準備好了？”

“嗯。好像也沒什麼特別需要帶的......大概就這些吧。”旺達點點頭，纖指一勾，地上憑空變出了一堆大包小包。

雪莉退去了一邊：“那你們好好聊一下吧，我就先不打擾啦。”

準備完畢，兩人登上了“武器庫”。旺達系好安全帶坐下，看着邁克爾激活飛船引擎。房間頂部的天花板左右分裂、敞開了蔚藍的天空，克里飛梭在輕微的震蕩間懸空升起，引擎發出輕微的蜂鳴。

旺達發現自己還是稍微有點小緊張的，畢竟說起來她還從來沒離開過地球，從沒見識過地外空間。她預感到這趟旅行可能會比她想象的還要有意思，她幻想着會不會在太空遇到會說話的章魚之類的，就像動畫片里常有的那樣。

“所以，嗯......我們有沒有個旅遊攻略之類的？”她試探地問道，“你不會恰巧有一份《星際指南》吧？”

“沒有，不過計劃倒確實算是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第一站的接待方已經備好酒席期待我們過去了。”

旺達眨了眨眼睛。

接待方？我們還有人接待？

誰？外星接待辦？地球駐地外空間大使館？

但很快，她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坐穩了，”邁克爾說著，飛梭已經以驚人的高速衝出了大氣圈，“我們準備要被熱烈歡迎了。”

旺達睜大了眼睛，看到飛梭前的玻璃外出現了彩色的光流。整架機體開始震動，彷彿有看不見的手從虛空中伸出，輕輕托住了這架飛梭。

星空中張開了漩渦，七彩的光張開了漩渦，像繽紛的綵帶般在飛梭前方迴旋。飛梭停止噴射、引擎熄滅，任由那彩光溫和地托起了它的身軀，將它拽進了漩渦深處。

旺達覺得這輩子好像都沒有過如此令人難忘的旅途經歷。

彩色的光宛如肉眼可見的風暴從機艙外飛掠而過，船體在長長的隧道中被提至了極速，感覺有點像高速公路上飆至限速的汽車。直到旺達被窗外絢爛的景象閃得有些睜不開眼，飛梭才穿出隧道、從某個閃耀的出口沖了出去。

然後，他們來到了一座城市，一座金色的、如同夢幻般的城市。

她還看到不遠處那位掄着大錘、披着披風的金髮肌肉男神面色興奮地朝他們飛來。

旺達朝邁克爾投去了疑問的目光：“這裡是......”

“阿斯嘉德。”邁克爾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們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