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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西楓等人正如火如荼的熱烈討論救人計劃時,一輛普通的馬車從城中緩緩駛到了客棧對門的不須歸門前。

馬車在酒樓門口並未有絲毫停留,直接穿門而入,向著隱在林間最深處的那棟小樓徑直而去。

這是不符合酒樓規矩的,往日里,不須歸雖然人頭攢動,其中不乏達官顯貴,但是為了保證酒樓內的清幽氣氛,來往接送的馬車只能停在道路兩邊的空地上,然後讓客人徒步進樓,就連當初仁宗皇帝與周皇后來此踏青春遊的時候,也未破格。像這樣駕車入樓的情況目前為止還從未出現過,至少趙西楓沒有見過。

馬車停在醉嵐亭門口,裴元厚放下手中公文,疲憊的揉了揉眼睛,稍作調整之後緩步而出。

在他身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左顧右盼,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少年眼神清亮,神色天真,不像是天子腳下的貴胄子弟,倒像是久居深山不諳世事的修行中人。

醉嵐亭是不須歸第七樓,在庭院的最深處,背靠隧東河,遙望壽陽山,傳說有一年初夏,正是郊遊的好時光,不須歸附近遊人接踵,酒香順着微風一直向西北方向飄去,就算人壽山上也是滿面杜康,三日不散,醉嵐亭由此得名。

當裴元厚二人進入醉嵐亭的時候,亭內已有兩人落座,其中一人白袍撲地,眯眼斜卧,狀極慵懶,正是殺生殺熟中那神秘莫測的九先生。

另一人大約四十歲左右,一臉濃密的絡腮鬍,身子坐的筆直,整個人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鐵血肅殺之氣,與其身邊的九先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裴元厚對二人點頭致意,就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當然不讓的坐在了主位上,身後那少年則走到窗邊,趴在窗框上向外看去,一臉的神遊物外。

“裴相。”虯髯漢子起身行了一個軍禮,神色肅然,而那九先生只是微笑着遙遙敬酒。

裴元厚落座之後,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飯,公務一天之後顯然有些餓了,而身邊兩人都只是安靜等候,絲毫不覺得當朝宰相這樣做有任何失禮,不多時,一碗白飯已經見底。

“這次讓二位到此一晤,主要是有兩件事,”裴元厚放下筷子,用濕巾擦手之後,緩緩說道,“第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一驛卒從蟠龍鎮議政司的牢獄裡逃脫,挾持了監察司官員,現在已經抵京。”

虯髯漢子一臉茫然,不知為何堂堂一國宰執要在餐桌上說起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邊九先生卻並不意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向虯髯漢子解釋道:“魯將軍,這個驛卒,就是永樂公主一案中的那個趙武。”

那魯將軍恍然大悟,皺眉說道:“監察司一群廢物,生生讓這麼個東西從眼皮地下跑了,還跑來了京城!”

九先生輕笑一聲,舉杯說道:“魯將軍有所不知,這趙武是第一批密雲衛退役下來的老卒,手上功夫可不一般,當初是和白海四魁掰腕子的任務,雖說是有些殘廢了,但是知微以下的修行者,還真是處理不了,再說,這老賊出逃的時間也選擇的極好,恰好是墨秋陽南下蟠龍鎮的時候,兵荒馬亂的,誰都顧不上他。”

聽到密雲衛三個字,魯將軍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趙武這次挾持上京,估計要為自己和周北宸討個公道。”九先生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哂笑說道,“但是公道這東西,哪是那麼容易的?十幾年前的事了,這麼多年都是一筆糊塗賬,他一個小小驛卒,無憑無據,無依無靠,憑什麼翻案?更何況此案牽扯之廣,影響之深,幾乎覆蓋了大半個朝堂的勢力,貿然牽扯進去,實在與找死無異。”

裴元厚沉默半晌,搖頭說道:“小九你錯了,這個趙武的存在,本身就是證據,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所以誰要攔他,誰就有嫌疑,更何況,他背後現在還有那把劍,甚至可能還有連我都惹不起的人物。”

九先生和姓魯的將軍詫異抬頭,如今大周朝野上下,裴元厚一人獨大,可謂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連他都惹不起的人會是誰呢,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裴元厚抬起頭看向東方,那裡是皇極宗總壇的位置,而在皇極宗繼續向東十里,就是曹家祖宅,根據監察司的情報,趙武之子趙西楓一路進京,搭乘的是皇極宗掌門獨女鍾璃的那輛著名馬車,據說趙西楓還是鍾璃的學生,從關係上來說,也算皇極宗一脈核心弟子,為了此事,鍾條塵甚至不惜破壞與宰相府一直以來在表面上的和平,親自提劍上門,在這件事中,皇極宗到底有多深的牽連始終是個疑問。

再說那曹家,有人說盛京不亂則大周不亂,大周不亂則中洲不亂,而曹家老太爺,正是大周維持盛京不亂的根本底氣所在!趙西楓等人一路進京,除了鍾璃始終相隨,更有曹家少主曹熙雲護衛左右,曹家雖在學運中一項維持中立,但裴元厚心中清楚,歸根究底,曹老太爺還是向著皇室的。

老人家嘛,思想難免守舊。

曹熙雲在早年間為學劍道判出家門,但身上畢竟流的的曹家的血,在這大周改天換地的時候,曹熙雲此舉到底是代表他自己,還是整個曹家的態度?這也是十分值得玩味的事情。

“阿九,你有什麼看法?”裴元厚收起思緒,向九先生問道。

“我是沒什麼看法的,但是來的時候大先生倒是有一些,讓我轉述給您。”九先生聳聳肩,與其略顯輕佻,“大先生說,裴相乃當世人傑,千慮千得算無遺策,但有時萬事求全就大可不必了,趙武一事可大可小,但解決之道也很簡單,只是兩條人命而已,殺便殺了,只要他們不上公堂,不被天下人看到,那就一切好說,而失去了籌碼得皇極宗與曹家,也不可能頂着天下大勢與我們翻臉,至於殺人這件事嘛,整個中洲大陸,蠻人第一,殺生第二。”

裴元厚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大先生所言極是,是裴某庸人自擾了,那這件事就圈圈拜託九先生了。”

九先生笑着點點頭。

“至於今天的第二件事,”裴元厚舉起面前酒杯,喝下了十三年來的第一杯酒,“魯將軍,通知江南道那邊,我們數十年來籌劃之事可以開始了。”

天下大勢,由此而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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