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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遜工廠的地下通道里,承載着精神世界的蜘蛛鵝死了,它不可一世的、始終高昂着的鵝頭終於垂下了。

它的意識海里就如大爆炸之初的宇宙,只存在基本粒子,到處充斥着五彩斑斕的光影。

有一顆粒子卻與眾不同,它不發光,體積也是其他粒子的十數倍。它懸浮在光影中,緩緩轉動着,就像一個黑洞,吞噬着周圍的發光粒子。隨着它體積不斷膨脹,吞噬的效率也越來越高。

到後來,它開始成片成片吞噬光霧,它的四周再無光彩,漆黑一片,與遠處光怪陸離的華彩大相徑庭。它吞噬的範圍有限,儘管仍有光霧緩緩向它接近,但效率實在太低了。

黑暗中傳出一聲低吟——類似於爽完以後對老婆發出的言簡意賅的總結陳詞,大家都懂的。

“好純凈的意識粒子。嘿嘿,傑弗遜以為自己丟了個王炸,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便宜我了。”

黑洞里走出一個人,正是駱有成的第三分魂。

“當人肉炸彈很好玩嗎?最討厭這種莽夫,沒有技術含量,打不過就自爆。還好我有被炸的經驗。”第三分魂嘟嘟囔囔自說自話,“這些都是好養分,全收集起來,一粒也不能少。”

在大爆炸中,第三分魂也不好受,十層意念力護罩全部破碎,最後一層超低頻波保護膜,在堪堪擋住爆炸的餘波後,也碎裂了。

如果不是有前車之鑒,提前做了準備,第三分魂會重蹈覆轍。而且這次爆炸的烈度遠甚於常院長分魂的自爆,純凈的基本粒子,根本不可能留存下一點意識。在這場意識爆炸中,他成了贏家,現在是他收穫戰果的時刻。

第三分魂哈哈笑着,沖向一片片光霧,所到住處,虛空失去了光彩。

“我是用這些基本粒子壯大自身呢?還是照葫蘆畫瓢,做個炸彈去炸赤蝠?好糾結啊!”第三分魂陷入了幸福的苦惱。

……

駱有成在小花痴的牽引下,穿過數層土層,進入了一間密室。

密室不大,空空如也,只在一側的牆壁上開了一扇門。門很大氣,很復古的中世紀歐式雕花對開門。然而,就是這樣一扇木門,卻讓駱有成和小花痴躑躕不敢踏入。

感知敏銳小花痴說裡面很危險。駱有成也有同樣的感覺。

第二分魂在駱有成的意識海說:“我先進去探探他們的底。”

“不行。”駱有成和第一分魂同時說:“第三分魂被困後,我們的力量被削弱了一部分,不能再分散了,必須同進同退。”

駱有成想起母親最後一張畫稿,他和五個小侄女共同面對四個人影。

如果預言應驗,那麼四個人影中,肯定有赤蝠。常院長和傑弗遜也應該在其中。還有一個人影,身高體型都像是一個女人,或許就是信息里提到的外援。

因為駱有成與哥哥見面的場景沒有再現的緣故,駱有成認為預言是可以被改變的。所以他才會去J·維爾市阻殺傑弗遜,試圖改變敵我力量對比。

從目前來看,他是吃虧的。他雖然繳獲了傑弗遜的肉身,滅殺了傑弗遜的子魂,但他也失去了第三分魂。駱有成不知道控制着蜘蛛鵝的是哪一位,但他有很不好的預感,或許控制蜘蛛鵝的也是一個孫子輩的魂。如果是這樣,他就虧大了。

不過,既然來到這裡,退縮絕不會成為駱有成的選擇。

“小花痴,你怕嗎?”

小花痴老老實實的說:“我怕,但二爸會保護我的,對嗎?”

駱有成摸了摸小花痴的腦袋,承諾道:“二爸絕不允許他們傷害我的寶貝們。”

小花痴抓住了駱有成的手,挺起小胸脯,鬥志昂揚地說:“我們去打壞蛋。”

“等等。”駱有成抽回手,從黑戒中又取出一頂小圓帽,戴在包着頭巾的美美頭上。現在小狒狒有了三重保護,駱有成用超低頻波模擬的心門、頭巾和小圓帽,每一樣都能防止意識入侵。

他對美美說:“進去以後,盡量躲在高處,用你的催眠能力干擾他們。”

小狒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駱有成抱起美美,牽着小花痴的手,向厚重的大門走去。

……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與大門一樣,內里的裝修是歐洲中世紀風格。屋子裡很黑,窗帘嚴絲合縫,密不透光。電子火焰在牆壁上的裝飾“油燈”里跳動着,宛如鬼火。昏黃和黑暗是房間的主色調,唯一的亮色是燃燒的壁爐。

壁爐前站着一個人,背影瘦削,比駱有成高了小半個頭,穿着一件中世紀燕尾禮服。

駱有成心臟停跳了半拍。這與他在幻夢中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近親情切,駱有成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他只想哥哥轉過身,讓他能看看哥哥的臉。他嘴唇哆嗦着,一聲“哥哥”被卡在了喉嚨里。

“是爸爸嗎?”小花痴先發聲了,接着消消火、削一刀、小跳蚤和小糖豆紛紛從小花痴的身體里跳出來,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把自己站成了雕塑。駱有成和五個小蘿莉也把自己看成了雕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在場的人都忘記了時間,久到在場的人忘記了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窗帘滑動起來,如同拉開了舞台的大幕。陽光野性十足地跳到室內,駱有成和五姐妹不得不眯起眼,並抬起一隻手擋在額前。小狒狒美美不明所以,也舉起了自己的小猴爪。

燕尾服落到了地上,男人也開始慢慢轉身。一切就如幻夢中預演的。

來了,來了,駱有成在心裡念叨着。

在駱有成和五姐妹的殷殷切切的期待中,身穿西裝馬甲的男人終於把身子轉了過來。他很年輕,右耳垂上有一顆大痣,眉眼上和駱有成有幾分掛相。與駱有成在幻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年輕人的胸口掛着核桃吊墜,額頭佩戴着鑲嵌心石和靜念石的抹額。

“哥哥。”駱有成囁嚅着。

“爸爸。”

和駱有成的將言不敢言相比,小丫頭們喊得格外得大聲。她們扭頭看向駱有成,只要二爸點頭,她們就會沖向爸爸。來到這裡,她們更願意聽從二爸的指揮。雖然爸爸賦予了她們生命,但與她們在一起的時間,總共不超過三個小時。她們與二爸相處得更久,更為親近。

此時,她們的二爸眼裡卻只有面前的哥哥,看都沒有看她們。她們的爸爸眼裡也只有對面的弟弟,也不看她們。她們幾乎雀躍起來的步子被定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隗逄臨衝著駱有成笑了笑,準備開啟核桃掛飾,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指着五個小丫頭說:

“看到她們,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很多事,看來我不需要多說了。歡迎你的到來,我的兄弟。”

“哥哥,你還好嗎?”駱有成的臉上,已不知不覺抹上了淚痕。

“不太好,我的自由時間很少。”隗逄臨搖頭說,“他帶着兩個分魂出去找你們了,或許很快就會回來,我們說話的時間不多。”

接着,隗逄臨向五個丫頭招了招手,“孩子們,過來讓爸爸抱抱。經過今天這一戰,爸爸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你們,再抱你們。”

小丫頭們的腳又開始雀躍起來,她們依舊扭頭看向駱有成,但駱有成的目光還在他哥哥身上。

隗逄臨失笑道:“生恩不如養恩,孩子們還是和你親。”

駱有成這才去看丫頭們,他向孩子們點點頭。

“爸爸。”

丫頭們跑向隗逄臨,小花痴最快,縮地成寸都用出來了,一眨眼就到了他面前。隗逄臨彎下腰要去抱小花痴,就在這時,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美美。”駱有成低聲呵斥道。

美美抬起它滿是褶皺的猴臉望向駱有成,滾圓的眼睛裡除了無辜還是無辜。它是只單純的猴子,只知道他們進來是為了打壞蛋的,它的任務就是讓壞蛋睡覺。當小丫頭們跑向隗逄臨,它認為要開戰了,所以毫不猶豫地施展了能力。

不過它無辜的小眼神沒有得到回應,抱着它的男人正一臉驚懼地望着對面的人。

“都給我回來!”駱有成大喊,“幻象,給我破!”

駱有成向隗逄臨發出靈魂衝撞,試圖使他眩暈。隨後,他向五個侄女發出精神衝擊,好讓她們清醒。

在隗逄臨被美美的催眠能力影響的一剎那,幻象出現了一絲破綻,駱有成發現自己依舊在昏暗的房間里。雖然屋內灑滿陽光的幻象很快又恢復了,駱有成的神志在那一刻也清醒了。這裡是地底,哪來的陽光?

老而不死是為妖,赤蝠的幾千歲沒有白活,是有真本事的。駱有成和小丫頭們已經夠小心了,但穿門而過的一瞬間依舊中了幻術。所幸不怎麼懂事的美美讓赤蝠露出了馬腳。

現在掌控哥哥身體的是赤蝠。赤蝠看到過駱有成母親的預言畫,他試圖還原預言畫中的場景,將來敵引入意識陷阱。

五個小姑娘反應極快,小花痴在二爸喊出那一聲時,立刻回到了原位。另外四個丫頭也都收住了腳步,小跳蚤和小糖豆利用姐妹間合體的吸力,瞬間鑽入了小花痴的體內。

老大消消火和老二削一刀雖然停下了腳步,看她們的表情,卻是想上去打一架。

“回來。”駱有成再次喊道。

消消火和削一刀才不情不願地與小花痴合體,被她吸入了體內。

駱有成隨即又向赤蝠發出兩道靈魂衝撞,赤蝠維持不住幻術,幻象崩塌了。

他們依舊在昏黃的房間里,掌控着哥哥身體的赤蝠如泥塑般站在火爐前。事實上,他一直沒有回頭。而他的兩側,多出了兩個人影——常院長和傑弗遜,他倆是面向駱有成的。

常友林和傑弗遜的身體都被駱有成沒收了,因此,眼前的兩人,是意識體在現實中的具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