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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的是一位面目頗為嚴肅的中年修道人,明顯是幽昱真君的下屬弟子一類。

津雙焰抬首一望,確認了此人非是勘破兩關的人物,動作也極為爽利——微一抬臂,袖中所藏一道機關立刻發動。

此間諸真立刻驚奇的發現,這彷彿棋盤、線條分明的“地板”,忽然色澤加深。

然後一道柔和光華,自下而上,罩定虛空。

但是卻並非完全筆直,而是斜向逐漸擴張,呈現一個巨大的漏斗形。

原先這清元道場,面積雖然不大,但是因為氣象卓越的緣故,給人的直觀感受卻並不窘迫。但是此刻隨着幽芒籠罩,直指青天,這整個道場赫然成了這巨大漏斗的“底部出口”,相形之下,自然就顯得小了。

此法當然是護持禁陣一類,拘定界域、控制鬥法規模兼護佑山門。

令狐去病一躍而上。

那中年修士緊隨其後。

二人在空中立定,令狐去病依舊是面帶微笑,但是卻並不教人覺得輕佻,平靜言道:“客人先請。”

也不問來人姓名。

出手之際,令對方先出手,本是極大的自信與自負;但是令狐去病話語之中,依舊感受不到一絲傲慢的味道。

那中年修士也不推辭,更不自報家門,彈指之間就是向前點去。

這一指點出,他指頭處依稀望見燭火晃動,赫然是特殊的氣機呈現之法相;然後既似流沙、又如煙火的氣機縱出之後,層層疊疊的擴張,百餘丈之外已凝練成一枚巨大的青色圓石,翻滾而來!

赤界上近萬年來演化出來的高明鬥法手段,擅擬物象,由虛向實。單單以賣相而論,卻是偏向寫實。

但是嚴格來說,其也並無華而不實之弊,因為此間道術,從觀想心意執着發散而來,卻是將凝練物象和法力精純兩道,構建出一個完全正相關的系統。

通俗言之,這神通擬化成實體的過程,不但不是多此一舉的轉折,反而恰恰是體現你道術精微的方式、以及修道之門徑。凝練真實物象的速度愈是迅捷,便意味着你的法力愈是精深。

勘破“寬心禪”二關之人,號稱“三十六丈成萬變”。意即本人一點氣機以最快的速度爍出於外,只要離體三十六丈之外,就可以演化成世間任何具體的物象,並且與真實無異。

以這類似於“虛空造物”的手段而言,此間修士之能,反而在同等功行的紫薇大世界天玄上真之上。

如果到了飛升之前的道境功果,那就更是指畫成型,心意立成。達到一掌之間,擬象山河的地步。

面前這位中年修士,青色圓石物象自一點氣機溢出,百丈之外成型,其實功行大是不俗。

令狐去病隨後出手!

其實他的出手還可以更快一些;但他眉目一動,似乎稍稍猶豫了剎那。

然後五指齊張,向前輕輕一按。

同樣是擬象為石。

只是和中年修士所凝形的頗為規整的青色圓石相比,令狐去病所凝成的這一塊,明顯是坑坑窪窪,並不整齊。但正因為如此,也多出了一種更加真實的味道。

此間諸真,都是目光一凝,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

以規模而論,令狐去病所凝練之青石,明顯較對手略小一些;但是從氣機離體到顯化成型,分明只有六十四丈的距離。這分明是尋常人成就近道境打磨功行至少五百年才有的境界。

這種類型的神通鬥法,到了那個“完全真實”的臨界點之後,演化之勢未消,其實就是神通威力的強化。

轟然一震。

第一擊,似乎是平分秋色。

兩人都是心意練達決絕,似乎非分出勝負不可,立刻就有後續;各自再一連出手一十三擊之後,到了第一十五次碰撞,令狐去病所凝物象固是一分為二;但是對面那中年修士所擬象的青石,卻更是粉碎。

數息功夫,勝負已分。

那中年修士也不氣沮,只是微微拱手一禮,便即退下。

津雙焰等人,眸中露出滿意之色。

因為看此間場上諸真毫不掩飾的動容態度,明顯確信了心禪庭推重之人,名下無虛!

至於幽昱真君,神情也依舊從容淡定,絲毫不見受挫之色。

南宮伯玉神情微動,但是卻最終按兵不動。

……

翌日子夜時分。

南宮伯玉、令狐去病,赫然在一座孤峰之上相會。

只是目光不閃不避的正面一對,二人都是心中瞭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南宮伯玉微笑道:“既然演示了這樣一場好戲,但選擇的對象卻是尺寸分量不對。想來應當是你藏拙太多的緣故。”

令狐去病明亮的目光一閃,笑道:“終究是瞞不過你。”

原來,所謂幽昱真君遣門下對令狐去病的挑戰,分明是一出排演好的戲碼。

說來也是好笑,因為令狐去病道行法力太過精微,尋常人不易看出根腳,達不到一旦出場就立刻將人震懾的效果;而由於心禪庭的威勢,許多來客雖然心癢難耐,但是也不至於主動挑戰。

旋即令狐去病面上露出苦惱之色,道:“你說的極是。數日之前方與門中諸真相會時,因為自己成道未久,對於此境人物虛實如何未能完全瞭然,所以想當然的保留較多。”

以令狐去病的功行,一旦進入近道境,除了本身規模上的不足之外,若以精微而論,實與此間功行達到飛升地步的近道至境沒有任何差別,皆是達到了掌上玄關、演象山河的地步。

但是這若是完全展露出來,卻也太過驚世駭俗,所以必然會有所保留,只是保留多少的問題。

南宮伯玉言道:“對標尋常的勘破兩關的修士,成就‘三十六丈成萬變’的境界,分寸最好不過。如此一來,幾乎一躍就成為北澤侖、津雙焰、時丙西三人之下的頂尖人物,儼然弄假成真,成為‘陰甘牧’的繼承替位之人。”

二人之策劃,自是為了儘快的在心禪庭中獲取話語權。

單單是天才的名號還不夠;身為一宗之主宰,顯然需要更高的實力為後盾。

南宮伯玉略一思量,道:“其實還是可以補救。”

令狐去病精神一振,道:“敢問方策。”

南宮伯玉微微一笑,從容道:“寬心禪兩關。”

令狐去病微微一怔,輕輕拍掌道:“確是一法!只是……這似乎也不是三兩日間能夠建功的。”

自三百餘載之前,碧影徹底凝練成無名空域,其中內景玄象演化成了“寬心禪”碑文,赤界之上道境門戶便通。而第一個領悟碑文道術,入內修持的,正是南宮伯玉。其餘資質道根極佳的最頂尖三四人,也都是在數日之內勘破。

但這並不意味着領悟此關甚是容易;因為直到今日,足足三百餘載過去,碧影中留下寄託的八百上真,也只有將將半數勘破玄機;另外一半的人,依舊在苦苦鑽研之中。

雖然,其真實悟道的時間,在那無名界界域的視角,只是將將數載。

每人際遇不同,道術差異,各自所得真解也完全不同;旁人所悟通者,對於自己卻未必是正道,更難求入境之門徑。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此間所論,僅限於“成道在碧影之前的八百上真”。

至於無名界現世之後成就近道的人物,因為缺少了將心意玄象投入碧影這一道關門,等若無形之中缺了一把鑰匙,領悟“寬心禪”的難度提升了何止百倍!

故而後來之人,一旦勘破兩關,必是驚才絕艷的蓋世之才。

天下諸真公認,後起之才勘破寬心禪這一事件的發生,至少要是五千年之後。

可以想象,如果令狐去病是第一個做成此事的人,那必將震動天下,地位立刻就要與北澤侖、時丙西等人並駕齊驅,並且由於和陰甘牧“前後相繼”的光環,甚至有可能隱約在其之上。

令狐去病想了一想,道:“一百年後勘破兩關,如何?於紫薇大世界中不過三載有餘,也不算太久。”

南宮伯玉只是和令狐去病四目相對。

令狐去病驀然有些心虛,道:“還是太快了?也是,百載之後,只怕原初八百上真,依舊不曾盡數悟道。後來者反先,未免驚世駭俗。那就三百年罷?想來也差不多了。”

南宮伯玉暗暗搖頭。

這劍靈之體,雖然資質絕高,但到底有和常人有所不同之處。

只聽南宮伯玉言道:“你八十八歲成就元嬰,在心禪庭諸修看來,本負絕代天才之名,只是先前深藏保護,不顯其名而已。其後元嬰境的二百載,正合厚積薄發,重整其勢,正是為了近道境之後的一飛衝天。你說是也不是?”

令狐去病睜大眼睛,和南宮伯玉面面相覷,過了好一陣,才忍不住言道:“那南宮道友……你以為多久勘破兩關較為合適?”

南宮伯玉略一沉吟,十分隨意的道:“以我之見……你步入無名界之後,悟道七日七夜,一舉衝破玄關,入境修持。”

“如此,當能名動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