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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者……”

黃希音暗自咀嚼,也不再問。旋即心神凝在那“活死人”嬰孩之上,凝神觀望一陣,嘆息道:“你二位還真是能給師祖出難題呢。”

通常道理而言,道術愈加高明,就需要愈加上乘的資質才能領悟;故而如九宗道術,對於遴選潛力驚人的弟子用盡辦法,創製出諸如“食道靈魚”這樣的寶物。

而眼前這憑空製造出的“嬰兒”,卻是性相相反;或者說和木襄、木辛二人的資質,隱然有相同之處。

其對於修行功法的要求,本來從基礎上就算極高;且本身的資質愈低,所需要的道術層次反而愈高。

諸如木襄、木辛,其實天資聰穎。按理說修習道術,當是上下無不貫通;但是在這二人身上,稍次一些的法門已不爽利,非得上乘圓滿法不可。

而這“嬰孩”較之木襄、木辛可謂資質極弱,這要求陡然有提高了不知多少。

秦夢霖、黃希音仔細審辨,都覺暗暗為難。

哪怕是最正統的陰陽道道術,又或者魔道法門,這“活死人”嬰孩竟似也不能習得。

而更高層次的真流道術,需要本人道心去悟;並非可以轉化成循序漸進而成的“成法”,沒有靈智之人,斷然不能通過照貓畫虎之策賦予。

這幾乎是一條死路。

仔細思之,若是歸無咎正身在此,審查“混一一界”的道意,將空蘊念劍和紫薇大世界中現存的無量道術相互發明,那或許有一線可能性。但眼前的歸無咎,只是一具分身和近道境界。

正反推演,似乎都沒有突破的可能性。

木襄、木辛二人,清澈目光中卻儘是祈盼。好似歸無咎只要做成,他們背負良久的重擔,就能完全卸下。

其實二人具備完整心意、洞察前事,只是方才相互交流之後、額頭上浮現出那月牙符號之後的事情。先前都只是渾渾噩噩,一知半解。但是觀她二人氣象,倒似是背負了千萬年的重擔一般。

歸無咎微微一笑。

伸出手指,斜斜划出一個動作,甚是輕盈。

手指在空中落定之後,一絲氣機,凝成米粒大小的一點,落入那嬰孩丹田之中。

因為那嬰孩本無神智,所以練氣的第一關“凝神引氣”無法自行完成,需要外力渡入氣機。清楚可見,歸無咎所渡氣機確然是極細微的一點——正是引氣修持的最小限度,並未超過必要底線一絲一毫。

若是渡氣太多,以氣感人,那其實與作弊無異,歸無咎自然不會如此做。

然後,隨着他這一指滑動,那“嬰兒”體內氣血一提。

很明顯,對於無有神智之人,並不能通過言語教導其該如何運使氣力。歸無咎的手指如何動作,那嬰孩體內的氣機便如何流動。

一板一眼,宛若提線木偶。

凝神望了一眼,石墨輕輕搖了搖頭。他剛剛破境元嬰,道行未臻極深境界。只道是歸無咎所施展的法門極高明而示現中庸,有自己不能領悟的妙處。

而秦夢霖、黃希音卻是眉頭微凝。

她二人都是辨認無誤——歸無咎所指引的道術,果真就是百家隱宗之內甘堂宗的一門入門道術,如假包換。

按照常理而言,連陰陽道至法和魔門四典也不能建功的極高標準,只有歸無咎的空蘊念劍,或許能試上一試。但是沒想到歸無咎卻提供了這樣一門道術。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那嬰孩氣行十八周天,氣機果然漲大了一倍。

黃希音十分狐疑的望了歸無咎一眼。

黃希音的眼力不難判明,這增長的氣機只是“虛氣”,並未與那嬰孩體內原始氣血真正相融。只消一十二個時辰之後,所煉取的氣機立刻就要漏盡。

歸無咎的嘗試,是完全失敗了。

歸無咎卻泰然自若,一招手,道:“你來。”

石墨一怔,道:“我么?”

歸無咎笑道:“你在啟化玄宗有勇氣更易道術,號稱‘分宗尚在本宗前’,難道不敢教導這一個無心孩童?”

石墨念頭疾轉,道:“好。”

以他自己的判斷,石墨當然認為他所持之道術不足以建功;但是歸無咎讓他嘗試,石墨對於師父的判斷,自然是堅信不疑。

當即上前一步,仿照歸無咎剛才所演示的模樣,以他傳授於木辛的自創道術,引導那無心孩童修持。

因為石墨所傳道術明顯要較歸無咎傳法更加高明的緣故,這一回的道術演練更加順利。

只是一刻鐘的功夫,丹田氣轉,又運使十八周天。

那孩童丹田之內的氣機,又增長了一倍有餘。

但是判斷無差的話,這氣機理應依舊是留存不住的。

石墨退後一步。

不等歸無咎提點,黃希音似乎明悟,上前一步,接過這“牽引”功夫。

她這一上手,就是最高明的魔道法門,甚至不是魔道四典之一;而是她完整貫通四部經典後獨自體貼出來的修持之法,也是魔道的“將來法”。

只是區區百息,那孩童丹田之內的氣機,又漲大了一倍,赫然已經逼近了站穩“練氣一重境”的界限!

秦夢霖神意飛馳,豁然明悟。

歸無咎所傳授之法,是“往世法”。

而石墨傳授之法,是即將成立的“現世法”。

黃希音傳授之法,卻是“將來法”。

在歸無咎不能施展出道境空蘊念劍的前提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卻是依舊完整復刻出了一道“妙意”。那孩童同時修持這三法,果然有了一些不可言說的變化。

或者,從根本上說,這孩童修行法訣的要訣門檻在於“相通”,而不在於“高明”。只是愈高明的道術,自然有着兼容上下的宗旨,所以相互混同,不易區別。

譬如一位鐵匠,在他看來鍛鐵功夫最重要的是力大,故而只招收身量極魁梧的學徒。其實身量魁梧之人中,也有極少數體虛無力;看着瘦弱不起眼的人,也有可能天生神力。

道術修行之中,不以高明為宗旨,而以相通為宗旨,可謂極為罕見;但歸無咎一望之下就察出了其中奧妙,並且用兼用三世法的法子,體現了他的“貫通”之能。

魔道道術運使完成之後,歸無咎又引動那孩童,將三種功法依次運使一周!

功成的一瞬,似乎有一聲極清脆的聲音,自無限渺遠之地原來,又似乎近在眼前。

一個恍惚之後再望,那“活死人”嬰孩體內的氣機,已然站穩在練氣一重境!

木襄、木辛對視一眼,眸中也是由衷的露出喜色。

歸無咎的目光落在那“嬰孩”上,寂然不動。

秦夢霖、黃希音也是如此;她們同樣感應到,在完成這件事之後,勢必是因果連發,將會有微妙的變化呈現出來。

果然,那本是最真實實體的“嬰兒”身上,忽然發出強烈光華,彷彿立刻化成泡影。

以歸無咎等人的眼力自然不難辨別,他不是虛化消失了只是引動了冥冥中的一個步驟,在快速縮小。

大約三四十息之後,“嬰兒”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其原先的立身方位,驀然多出了一枚尺許長短、中間稍粗、兩端尖銳的“銅針”。一頭隱約指向東南,一頭大致指向西北,在空中輕輕晃漾浮動。

秦夢霖心中一定。

她已然感悟分明,循着這銅針指引,就能尋得一處奇特的地界。

歸無咎伸手一攝。

那銅針立刻飛動過來,躍至他的掌心,悄然映入,再也不見形跡。

歸無咎出神半晌,似乎回味良久;才微微一笑。

很顯然,從這“銅針”之中,歸無咎獲得了極其豐沛的信息。

秦夢霖道:“果真有足數的陰陽洞天么?”

歸無咎點頭。

秦夢霖想了一想,問道:“有多少?”

歸無咎微笑道:“很多。”

所謂“很多”,自然是足夠的意思。

黃希音卻志不在此,隨即問道:“這紫薇大世界之中,果真有藏而不出,坐擁秘藏的隱世種族么?”

這才是黃希音最關心的事情。

以紫薇大世界之大,雖然不可能對於界中每一個細微地域都了如指掌;但是只要和“修行”相關,立下一處足夠規模、足夠精深的道統,那黃希音自信必然納入了自己感應之內。

哪怕如武道這般,使一個嚴密的隔界之法相互分離,也不能完全切斷自己的心意的感知。

歸無咎望了黃希音一眼,笑道:“有,也沒有。”

“有這麼一個種族……只是他們的‘修行’有些特殊。既不在道術之列,超脫感知之外、躍然於一切爭鬥輪轉之上,感應不到,也是順理成章的。”

黃希音聞言,若有所悟。

歸無咎一招手,將木襄、木辛二人引到近前,道:“自今日起,你二人安心修持,不必分心他顧。曾經前緣,不過是一夢而已。大約用不了多久,你二人就能看見曾經因果所系者,出現在紫薇大世界中。到了那時,你二人之修為,可不要反落諸其後。”

木襄一眨眼,似乎既覺釋然,又覺惘然。

秦夢霖道:“何時出發?”

歸無咎道:“三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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