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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見青曲魚口中念念有詞。

那巨大“木界”,立刻撤去。

這株“木界”恰是此間立成巨大涼亭的四株巨木之一,缺了一個之後,其餘三木勾連成型,看着依舊十分穩固的模樣;此木恢復原狀,立刻填充回原位。

旋即青曲魚傳命之下,那些個草木之上白色霧氣倏然散去,漸次又有三分之一左右顯化成人形,各自忙碌不提。

而歸無咎、秦夢霖,依舊安坐於藤椅之上,猶如上賓。

只是過了半個時辰,似有一道赤霞染過。除了四株巨木的枝葉依舊呈現原有色相之外,哪怕是青曲魚等三人,似乎都在一瞬之間化成了其樹木本相。

經歷了極短暫的一息後,才回復成人形。

歸無咎看似目光平淡,但是其實一切都在他目力掌握之中。

落在亭外的,是兩個人;一個高瘦,一個矮壯,一般的都是披頭散髮模樣。

遁光轉來之時,分明是最鮮艷的赤色;但是這兩人落定再看,兩人都是皮膚白皙,一人身着黃袍,一人身着褐袍,倒似和方才氣象全不相關一樣。

那高瘦中年目光一轉,高聲道:“青曲魚?若是我感應無差,你這裡的‘元木’動了?這是何故?須知元木動用一次,短時間內想要再挪動,可十分不便。”

他一邊說話,一邊自顧自的張望。小眼餘光,已然落在歸無咎二人身上。

青曲魚呵呵一笑,捻須道:“黃百里兄、藍蒙機兄。你二人來得正好。確然有一件大事——這一世的‘收集者’回返了。”

高矮二人聞言相對一望,露出驚喜異常的神色。

那矮胖中年原地轉了三個圈,大聲笑道:“南七域的諸位,還擔憂祖域中是否時變太疾,等不到收集者回返,恐生禍患。我就道天時變幻愈快,我木靈一脈的氣血歸經同樣就愈快、合諸一象的收集者現世也就愈快;何憂之有……”

他還要繼續往下說,那高瘦中年忽然一怔,扯了扯矮胖那人的衣袖,狐疑道:“收集者回返,固然是大事;但是和‘元木’發動又有什麼關係?及時通傳木庭,開法會,才是正事。”

青曲魚連連搖頭,一副“不必再提”的模樣,笑道:“我等席間展示了一二手段。‘收集者’卻說吾道法門純出於天賦,不若祖域中的神通道術變幻莫測。恰好酒興上來,我等便賭鬥一回;看看本族‘元木傾天’之法能不能罩他得住。”

“歸道友,是也不是?”

最後一句話,卻是轉過頭來對歸無咎說。

出言的同時,青曲魚的手指藏在袖中,輕輕撥動。

歸無咎果然起身,對着高矮二人一笑,答道:“正是如此。上古族裔,雖然不諳修行之法;但是純出天然的種種手法,果然也有神奇之處。”

高矮二人面色一霽,略帶三分矜持的擺手道:“不敢當。”

彼此通傳了姓名。

高瘦中年明顯是個精明敏銳之人,瞥了秦夢霖一眼,納罕道:“這是……歸道友的同伴?”

歸無咎道:“正是。”

青曲魚連忙手指撥動。

秦夢霖果然也起身,和黃百里、藍蒙機二人敘話。

三言兩語之後,高瘦中年黃百里忽然道:“歸道友、秦道友,怎地看似有醉意未消……”

青曲魚忙道:“這二位都是好酒之人。歸道友以為,本族佳釀,和祖域中的諸般酒水別有不同的風味;所以多飲了幾杯。”

黃百里緩緩點頭。只是目光依舊在歸無咎、秦夢霖二人身上,不住打量。

身量矮胖的藍蒙機卻急不可耐,興緻高昂的道:“如此大事,‘持盈會’自然不能按照既往的三十六年一度的路數舉辦。當立即通傳其餘十位庭士,三日後,便即啟會!”

歸無咎聞言,暗暗驚訝。

和黃百里、藍蒙機二人交談的,都是青曲魚一人;而白連恆、墨流雲二人,卻遙遙立在三四丈之外,並不上前說話。再加上對於二人年齒修為的判斷,歸無咎、秦夢霖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直到諸如“其餘十位庭士”出口,歸無咎立刻確定了這兩人和青曲魚相同,一般的也是在十三庭士之列。

先前十餘日,歸無咎將此間的情況大致摸透了。

古靈四十二域,足有紫薇大世界百分之一大小;就算感應不一,實際上只相當於一個界天,同樣也是甚為遙遠了。而四十二部中輪值的十三庭士,地點各自分散,並無聚集十分緊密的。

但是感到“元木”發動之後,有兩位庭士說來就來了。

就算這二人是恰好在近處逗留,那號稱古靈族根本的“持盈會”,也不必問人齊不齊,有無餘暇,隨意就可三日之後開會,卻是做不得假的。

或雲這本身也不奇——因為歸無咎本來就是衝著陰陽洞天來的,這裡必然有此類手段。

但是身在紫薇大世界百分之一的界域之中,若是陰陽洞天通道一類的法門發動,歸無咎必能感應;可是三人趕來,歸無咎卻沒有感受到一絲異常。

不過,探明了青曲魚對於黃百里等人的態度,歸無咎卻是心中一定——隨機應變,且觀虛實。

先前青曲魚等三人無意中顯露的態度,似乎對於旁人來觀望虛實頗有忌憚;而黃百里等二人到來後,他選擇謊言欺騙,更是說明三人作為,並非古木靈一族的一致態度。

若整個古木靈一族態度一致,似乎“血脈能分立,法盈兩相全”之說已然成了舊黃曆,那麼歸無咎自然會選擇斷然出手,而非假痴不癲的演一場戲。

……

三日之後。

一座巨大的“流雲舟”上,歸無咎、秦夢霖被奉為上賓。時時身畔都有二三人、三四人言笑相伴。青曲魚、高矮二人黃百里,藍蒙機,皆在其列。

只是兩側的巨大樹木,立在雲端、浮於天上,卻是十分矚目。

但有心之人不難發現,除了歸無咎、秦夢霖之外,這裡的人和樹木之和,總數必然是一十三個。

如此氣象,唯有的美中不足,就是隨侍之人少了。這似乎和這“流雲舟”的特性相關,功行在五轉之下者,不得藉助此法挪動。

此時歸無咎才知其“三日之會”有些保守了。

流雲舟上,一十三人聚集,甚至算上趕到“木庭”的時間,實際上半日就足夠了。

其真正的原因,是這些“木靈”之屬年齒道行俱深,雖不若那日“紫老頭”一日只得挪動一次,但是每日間必須又一定的時間,以本體呈現。

提前三日,其實是有“調整作息”之意,令全數一十三人,在“法意回天”的儀式上,盡數能夠呈現人身,觀摩其中密奧。

又過了半個時辰。

此時立在歸無咎對面的,是個長發幾乎曳地的灰袍人,方面闊口,耳垂約莫三寸來長,笑呵呵的道:“歸道友,到了。”

隨意一伸手,便和歸無咎二人一起起身。

立在雲舟之側一望,此時諸位身在一片墨色的汪洋大海之上。

那海水雖一望無際,卻有一甚奇特的景色,令人不得不關注——方圓百餘里,一片海水匯聚,外凸而內凹。遙遙看去是一座“水山”;但是最中心處又凹陷下去,形成一個旋渦。

未見有任何人操控,這巨大的“流雲舟”朝着那凹陷處猛然墜了下去!

一陣光華漣漪的浮泛,待得眼前一切景物清晰之後,這流雲舟已然落在一片廣袤的山谷上。然後整個舟體忽然崩散,似乎從頭到尾不曾存在過。

原先舟上是呈現人形態的六位,呈現樹木形態的七位;但是就在這“流雲舟”消散的一瞬,那七株樹木,也顯化成人形。

十三人各自致意後,各自不約而同的從袖中取出物事——

長長短短的翠綠枝條。

少的只有一枚兩枚;多的卻有五六枚之多。

並且那枝條極有靈性,歸無咎一個恍惚之間,幾乎從這些個枝條中看到有明眸一眨的模樣。

歸無咎念頭一動。

立刻辨明,那些個枝條總數,共計是二十九條。

加上這裡的十三人,總數恰好是四十二。

這當然不是巧合。

原本歸無咎心中暗奇,雖然四十二域中有一十三位庭士輪值,但那大約只是處理常事的規制;諸如“收集者”回返這樣的大事,其餘諸域不親至,如何能夠放心?

甚至只是來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現在看來,其的確是因故不能前來,這是其一;但是這也不算是漏洞,因為這十三人,一人代表數家,此時取出來的枝條,分明有“彷彿親臨”的效用。

長發曳地的中年人立在歸無咎面前,笑道:“歸道友可是嫌這‘法意回天’的儀式不夠盛大?其實這也是無法可想的事……”

青曲魚卻催促道:“赤兄不必多言。先將儀式成了,慶祝之宴上,再分說不遲。”

赤姓中年呵呵一笑,道:“好。如青兄所言。”

但就在此時,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起:“非也;不但快不得;反而要從長計議。我已用秘法探明,收集者和他的同伴,已然被青曲魚用秘法控制了!”

此言一出,一眾皆驚。

說話之人,正是那高瘦中年黃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