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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秀斛道:“既然神韻道友已然發現,這一着是落空了。儘管應某也未相通,神韻道友是如何發現的。”

此理心情先生自然明白。

他方才的阻擋動作,似乎只是一種不甘情緒的宣洩而已。

心情此時已是背負雙手的姿態,不再搭理。

殊神韻又一擊轟下,掀起三四丈深的土石,  露出甚為奇特的一物來——

一張百餘丈寬闊、通體透明又微微泛紅的薄膜,靜靜平鋪在地面上。透過此膜,隱約看見下方是一片空白,似乎此膜虛浮空中,是一個大坑的蓋子;但此物之上又感受不到任何陣力波動。

見識稍差之人斷然想不明白,此物之上,是如何能夠承載將近二十丈厚的土石,  而未將其壓穿。

歸無咎卻知這只是幻覺而已。

此物俗稱為“對鏡簾”,真名“百幕水英”,  也是一件奇物。無論是目力探查,還是以法力感應,它的背面始終都是正面的映照;作用範圍和此物的大小成正比。

譬如此時此刻,之所以讓人感受到它下方似乎是中空的深坑,其實只是因為它上方的土石被挪空了而已。

換言之,在這片土地尚未被破壞時,若是有人真力探查至地底二十餘丈之下,其感受便是一片土石——也就是此膜上方物品的複製。

顯而易見,此物是作為一件遮掩之物存在。

但這“百幕水英”有一致命缺陷,那就是他雖能欺騙神識法力之探查,但卻是以“幕後”之物並不蘊藏靈力為限。若其後所藏的是陣法、符籙、乃至於活人,那麼此物複製對鏡虛像的欺騙作用,就完全無用了。

所以常理而言,此物的使用價值並不算高。

本身不蘊藏任何靈力的凡物,  卻是心情先生二人的底牌之一,自恃在對殊神韻和歸無咎的戰鬥中發揮重要作用。

到底會是何物呢?

歸無咎指尖一划,真土之氣化作一柄氣劍,  將這道“百幕水英”劃破。

然後真力一激,將其一左一右遠遠掀開。

一望之下,歸無咎不由一怔。

眼前之物,若是為素無修為的凡民發現,或許會引起極大的轟動。

因為,看上去,這就是一顆直徑六七十丈的巨大寶珠,儼然天地生成的異寶。

其色紫中見黑,看似稍顯晦暗,不算太過鮮艷;但唯有觀望良久,才能感受到那一絲潤澤與精緻、超凡與動人。

且此物沒有一絲法力波動,果是琉璃實體。

殊神韻望見此物,也是明顯一愕,似乎也並不識此物根腳。

不過辨其氣機,觀其形貌,再加上心中推演,大約只是十餘息時間,殊神韻和歸無咎已大致猜出了這是何物。

殊神韻緩緩道:“十界五行珠?”

應秀斛面顯驚訝,  道:“這應當是第一個現世的實物,  神韻道友竟然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將其辨認出來。”

殊神韻皺眉道:“此物之性相沉靜如此……我明白了。”

歸無咎緩緩點頭,  道:“其物性歸靜之後,  與真實的石塊無異。用‘百幕水英’來掩藏,確實是絕配。其用意是……要我二人自戕於此……真是驚人的構思。”

望了心情先生一眼,又道:“心情先生的整個計劃,的確是縝密非常,在下生平僅見。”

所謂“十界五行珠”,其實是按照諸如“陰火陽金”神通的配合法意,加以擴大。只是不局限於五行之二,而是周用五行,依次循環,使得陰陽五行十相首尾相連。這只是末拿本洲前賢的一道構思,從未能落諸實際——因為在任何時代,都難以尋見如此五行俱全、見識法力亦屬頂尖社正通力合作——

尤其是缺乏領頭之人。

因為整個五行中的兩兩相成,並不需要每一個組合都達到諸如“陰火陽金”那般的至高境界。只要立下根本的“第一序列”二相配合達到最高層次,其後九組兩兩相生的變化,皆會以這最高層次為標杆,緩緩靠攏。

蘊養時日之後,這“十界五行珠”中任意五行配合之二,都會達到諸如“陰火陽金”的層次。

此物之內的穩定循環一旦被打破,所激發的威能將驚世駭俗,幾乎達到真實大世界中近道大能的層次,哪怕是較之這座龍潭島再大上百倍的島嶼,也將徹底湮滅不存。

殊神韻、歸無咎功行再高,也抵擋不住。

但另一方面,此物也是完全無用之物——

世間的道理,相生相剋,物極必反。這“十界五行珠”一旦大成,其物性便是世間最堅牢、最穩定的存在,任何外力亦難以將其動搖分毫。哪怕是殊神韻方才至高形態的“黑棒”變化,亦難以打斷此珠之內的五行循環。

換言之,這枚“十界五行珠”就是一柄威力足以滅世、但無人能將其拔出鞘的寶劍。

但是……

心情先生等人精心研討許久,還真的無中見有,尋到了引動此珠的一個辦法。

說來也諷刺,這個辦法如今末拿本洲之中僅有二人能使——

就是他們此戰要對付的二人,一個殊神韻,一個歸無咎。

若是這二人引動紫薇大世界星力,將“二相相激”法門發展到極致,引動一定範圍內的時空扭曲,便有可能擊破“十界五行珠”的穩定形態。谷噦

心情先生一行雖然功行不及殊神韻和歸無咎,但畢竟是十多個打破了“無心映照”界限的域外大能。群策群力之下,其實未必不能尋到數種戰法,暫時抵擋住殊神韻二人的進攻。

雖然最終不敵,但是拖延些許時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但是二人果真就一副孤注一擲的姿態,將“支撐十二個時辰”這一目標的所有籌碼,皆壓在“陽火陰金”這一招所化的鎧甲上。

這一招的防禦力固然厲害。

但隱藏在背後的真實目的是——

用最強的“二相相激”之力,紊亂心情先生和應秀斛之間的法力聯繫,正是心情等人推演出來的最有可能打破“陽火陰金”之盾的辦法!

換言之,一切的布局引導到終點,都是為了誘使殊神韻二人主動動用“二相相激”對於“陽火陰金”,從而打破“十界五行珠。”

然後此間所有人,同歸於盡。

而心情早已留下後手。他選擇自外而內,將來完整掌握紫薇大世界後,如歸無咎這般,真身遁入末拿本洲。

心情先生整理好心態,問道:“能否告知本人,神韻道友你是如何發現破綻的?”

殊神韻淡淡道:“一切計謀算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皆是無用。”

“到賢道友能持妙法於末拿本洲,本人自然也能拾得一門妙法。至於其中幽微,於你我之間的戰鬥大有相關,本人無可奉告。”

歸無咎聞言,微微一笑。

此法他自然知之。

若是殊神韻想要動用一門法訣,但在臨敵之際引而不發,隨着時間推演,她心中便能漸漸計算明白,敵手對於她即將動用的這一門法訣,有無應對之法,效用強弱如何。時間愈久,準確程度也就愈加無可置疑。

三刻鐘之後,必然能得到一個確信無疑的結果。

殊神韻凝立對峙半個時辰之久,便是這一原因。

其實,在交手之初,看見心情先生和應秀斛使用“陽火陰金”之時,殊神韻就判斷出此法的防禦力完全能夠頂住自己常規手段的攻擊,非用“二相相激”之力,打斷兩人金行、火行的聯繫不可。

在那時起,殊神韻心中就在演算,如果自己和歸無咎合力動用“二相相激”之法,心情先生能否應對。

推演的結果是——

完全不能。

乍一看,這是一個好消息。

但在殊神韻心目中,“能”才是一個正常的答案。

殊神韻的後續計劃,也是根據心念中心情二人應對手段之強弱,加以預判和針對,猜測其可能的應手。

因為,殊神韻和歸無咎能夠引動紫薇大世界星力,並不是秘密;他二人以此法作為絕對防禦的本錢,勢必要將殊神韻和歸無咎迄今為止所展現的一切手段考慮進去。若說心情等人犯下如此疏忽,是決計不可能的。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

心情等人就是在等候殊神韻動用“二相相激”之法,達成某一個目的。

應秀斛緩緩道:“既然不能一舉致勝,那就只有慢慢來過了。”

他的“如是真實成就法”,既是整個計劃中最厲害的誘餌,但同樣未嘗不是一種“兜底措施”。如今將殊神韻一舉擊敗的計劃既然失敗,那麼堅持一段時間,令自己二人戰力提升,再和殊神韻正面鬥上一場,也不是一種選擇。

反正“十界五行珠”已然暴露,只要他和心情二人立身於此珠的正上方,殊神韻和歸無咎自是不會動用“二相相激”之法的。除了此法以外,其餘法門,想要打破“陽火陰金”,到底還是困難的。

正思量間,耳畔忽然傳來心情先生不可思議的斷喝聲:“殊神韻,你要做什麼?”

應秀斛定睛一望,亦覺不可思議。

此時的殊神韻和歸無咎,雙掌相對,卻並不見真土之氣;隨着二人手臂搖動,掌影若虛若實;這方天地似乎也在扭曲搖曳——

這赫然是二相相激之法!

以心情先生的定力,此時亦覺困惑。

他的一切陰謀布置,精妙設局,都是為了誘使殊神韻動用二相相激之法,可惜卻被殊神韻識破。但是……殊神韻依舊是動用了此法?

無論如何,他不會認為殊神韻是在自殺。

殊神韻微笑道:“在‘物性’一道上,二位達到了與我相同的層次。但這並不意味着每一個領域皆是如此。譬如對於此法,諸位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話音一落,歸無咎、殊神韻掌中蘊藏之力,猛地發散!

這道扭曲空間的奇異偉力,震蕩擴散,頃刻便傳導於“十界五行珠”之上。

眼前的景象,註定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卻——

“十界五行珠”遭受空間之力影響,並未被擊破,而是發生了完整的形變:先是從最精密等稱的球體,變成了鴨蛋似的橢圓形;然後中間處逐漸勒細,似乎被一隻手掌握住擠壓,彷彿成了一個葫蘆。

立刻,就要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