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雲道的判斷中，之前一直將戚小涵視為懵懂無知的未成年人，但此刻卻不得不對戚家的這位女神童另眼相看。李雲道微微有些擔心，戚小涵還是個孩子，她的人生觀、價值觀此時並未成形，戚洪波理想中的“宏圖偉業”會對小姑娘產生諸多的無形影響。此時李雲道已經可以斷定，戚小涵對戚洪波的“事業”肯定是了解的，而且並不排斥，這意識着這個智商超過一百六十八的小傢伙將來很可能成為浙北警方最頭疼的對手。

“頭兒，你在想什麼？”夏初見李雲道背靠着辦公椅，表情有些怪異，不禁問道。

“夏初，這個戚小涵，你怎麼看？”

“頭兒，要讓我說，這姑娘如果生在正經人家，將來肯定是個科學家或者在其它某個領域的領軍人才。可她偏偏是戚洪波的女兒，頭兒，你別怪我定勢思維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我覺得小姑娘將來很有可能被戚洪波培養成接班人。戚洪波有三子兩女，戚小江對他的黑道霸業根本不感興趣，戚小湖有勇無謀，戚小英和戚小豪身上都有很致命的缺點，唯有戚小涵，現在看來無論是情商、智商，還是膽識氣度，都是最適合接班的人選。”夏初一邊細緻地推理一邊道。

李雲道點頭，突然笑道：“我原先也這麼想，不過這種推理的基礎有問題。”

“嗯？”夏初不解。

李雲道笑道：“小傢伙要接班，是建立在到時候戚洪波犯罪集團尚存的前提下！”

夏初眼前一亮，不過很快又暗淡了下去：“頭兒，這種小傢伙一般都很記仇，咱們要粉碎戚洪波犯罪集團，彼此都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搞不好這小傢伙會記恨你一輩子。”

“跟群眾的利益相比，被一個聰明的小傢伙記恨似乎並不值得一提。不過你說得很對，到時候方式方法上還是要注意些，難保這三觀還沒成形的小傢伙會不會走上歧路。說實話，我跟她接觸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真心希望小傢伙能走正道，以她的聰明才智，將來無論從事哪一行，都會從人群中脫穎而出。”

兩人正討論着關於戚小涵的問題，華山敲門進來彙報道：“頭兒，都安排好了。”

夏初見華山似乎還有些話想跟李雲道聊，很識趣地說道：“頭兒，華隊，你們聊，我先去那邊盯着。”

待夏初出了辦公室，華山才接着道：“柳開開去龍井山莊面試，已經通過了。”

李雲道點頭：“必須派兩個人在附近側應，這個龍井山莊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而且庄祥瑞在地方上黑白兩道都通吃，務必要保證柳開開的人身安全。”

華山笑道：“頭兒，你放心好了，柳開開是全國柔道亞軍，普通人三四個都無法近身。”

李雲道卻正色道：“庄祥瑞這個人的背景很複雜，不能掉以輕心！李雲道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另外你派人暗中查一查莫天印、周自剛、張士英這三個人。”華山微微一愣，這三個人都是西湖官場上的紅人：莫天印是市政府副秘書長，最近坊間傳聞莫天印深得新省委書記趙平安的欣賞，位子很可能馬上就會往上挪一挪。而周自剛是各部委辦局的財神爺，連老局長朱子胥都讓他三份。而張士英更是從市局一路摸爬滾打上去的副廳長，在局裡也有不少的門生，尤其是李雲道如今分管的禁毒支隊，高焱和候京春都是張士英的老部下。

華山的表情鄭重道：“頭兒，這三個人不是不能動，但如果要動真格的，很可能會牽一髮而動全身啊！”華山的確有些擔心，朱子胥剛退，新局長康與之雖然還未開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但肯定不會由着小局長獨攬大權，這個節骨眼上再得罪莫天印為首的西湖本地官員，很可能會得不償失。

李雲道笑道：“也不是什麼正式的調查，只是想讓你派人了解他們除了工作之外的一些基本情況，尤其是他們跟庄祥瑞之間有沒有什麼往來，這一點很重要。老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好了，這三個人沒有問題當然最好，如果有問題，我們也也不會立刻去捅馬蜂窩，做人做事，有時候還是要講些時機的。”

話已至此，華山稍稍寬心，笑着道：“頭兒，你也清楚的，我這人直脾氣，有事兒鐵定藏不住。”

李雲道給他扔了枝煙，自己也點燃一根，道：“老康的肚量還沒小到這個地步，不過過兩天馬上要空降來的趙政委就沒那麼好應付嘍！”

市局政委婁大鵬落馬後，政委的位子已經空了月余，華山早就聽說市裡有數股不同的力量都盯上了這個位置，但聽說最近終於塵埃落定——從京城將再度空降一位市公安局政委，華山只小道消息說，新來的政委也是個紅三代，而且還是省委書記趙平安的親侄子，但這個消息沒有得到過驗證，華山聞言也只是一笑則過，此時聽李雲道再度提起，才又來了興緻，一臉八卦道：“頭兒，你認識馬上就要來走馬上任的政委？”

李雲道嘆了口氣道：“何止認識，過節大了去了！”

華山微微一驚，等李雲道講完與趙槐結怨的過程，華山才這恍然：敢情這兩人在京城就交過一次手，那麼趙槐這次調來西湖，豈不正正衝著李雲道而來？

李雲道接着道：“你也不用過於擔心，趙槐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才借趙平安之手調到了浙北，經過上次的事情，我想趙槐應該會稍微收斂些，至少趙平安還在浙北當省委書記，他也不能打趙書記的臉，不是嗎？”

華山笑道：“有李局在，我自然不怕。”華山這段時間跟李雲道相處，對李雲道的為人和處事方式頗為認同，儘管眼前這位年輕局長是傳說中的紅三代，但不僅從不擺架子，而且事事身先士卒，這一點如今刑偵支隊上上下下都非常清楚。加上去年底破了反恐大案，儘管最後被人摘了桃子，但刑偵樓里的士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漲。華山如今終於理解了什麼叫真正的一軍統帥，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朱子胥退下來的時候李雲道能順利接班，在小局長的銳意進取下，市局在一兩年內一定又能往上走一兩個台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李雲道微笑着，吐出一團煙霧。

華山聽得頭皮發麻：趙槐本身就不是好相與的，再加上他身後的趙平安，還有一個諾大的趙大，小局長的口氣卻如此篤定，彷彿對付趙家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一般。

“扯得有點遠了。”李雲道將話題又拉了回來，“老華，柳開開的安全是第一位的，這一點你一定要把握好。”

華山鄭重點頭：“頭兒，你放心好了，我派去側應的兩名偵察員都是經過很多次實戰檢驗的老手，隨機應變的能力都很不錯。”

華山剛出辦公室，李雲道的手機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他就笑了，接通後便笑道：“浪哥，怎麼突然想起兄弟了？”

電話是毛浪打來的，毛浪說了幾句話，李雲道的臉色突變：“浪哥，沒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哪能開玩笑！”毛浪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但走廊上似乎也聽到了毛浪的聲音。

李雲道連忙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站在門口的矮壯漢子正是已經官至雲海省公安廳緝毒局一把手的毛浪。

一別大半年，共同經歷港城生死的好兄弟緊緊相擁，兩人均格外欣喜。

“咦，浪哥，你這是唱的哪齣戲？”兩人坐定後，李雲道一邊給毛浪泡茶，一邊狐疑地打量着一身便服的毛浪，“你跟嫂子不是正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時候嗎，怎麼這個光景還要跑出來？你可別告訴我你又在執行什麼特殊任務啊！”

毛浪牛飲了一口茶水，沒好氣道：“你嫂子不同意了沒辦法！兄弟，哥哥這回來找你是想托你辦點私事。”

李雲道笑道：“辦點事你還要親自跑一趟，我倆的過命交情，有啥事兒，你一個電話不就得了？”

毛浪搖頭道：“這事兒沒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讓我先喝口水，渴得嗓子都要冒煙了。浙北這冬天可真冷，一下飛機差點兒沒把我腦袋給凍縮進脖子里。”

“你他娘的又不是王八，腦袋有那麼伸縮自如嗎？”跟自家兄弟在一起，李雲道說話自然也是肆無忌憚，在香港做卧底那段日子，兩人跟一群幫派份子天天湊一起也是葷黃段子不斷。

毛浪應該出門很急，就帶了一個隨身的公文包，一臉風塵僕僕，喝了好幾杯茶水，這才定下心神道：“雲道，你得幫我找個人！”

“找人？”李雲道微微有些詫異。

毛浪從公文包里翻出一張照片遞給李雲道：“小丫頭叫毛筠蘭，是我侄女。”

李雲道打量着照片里眉目清秀的姑娘，照片應該是前兩年拍的，身後的電視機里正演着當時齊褒姒主演的一部穿越類的電視劇，小姑娘站在電視機旁，穿着雲海職大的校服，笑容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