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接到市委大秘魏瑋的電話時,李雲道有些詫異。

“馬書記想見你,最好自己一個人來。”魏瑋似乎很擔心自己在這位同齡的副市長面前言多必失,盡量地言簡意賅,“地址我看到魏瑋發來的地址時,李雲道更覺得奇怪了,魏瑋發來的是一個導航定位,位置就在前些天李雲道獨自一人去過的沛公湖畔,站在沛公湖畔,整個城東工業園一目了然。一時間猜不透那位馬文華書記究竟是什麼意思,李雲道便乾脆不去猜測,獨自驅車沿運河大道趕往沛公湖畔。

魏瑋掛了電話,便來到獨自佇立在沛公湖岸邊眺望工業區的馬文華身邊:“書記,李副市長正在趕過來。”

馬文華抹了把自己的平頭,長嘆口氣:“說實話,搞紀檢才是我的強項,就算是石頭縫裡的**份子,我也有信心能給他挖出來。但是搞經濟,唉,這就是讓林黛玉掄板斧——強人所難啊!”馬文華知道自己這趟江州之行的使命,既然京城點將點到自己頭上了,沒有推三阻四的道理,再難也要硬着頭皮上。為此在來江州前,還特意去拜訪了幾位高校內的着名經濟學者,讓那些在講台上縱橫捭闔的學者們給江州開了諸多藥方。可是等真的來了江州,他才發現學者們開出的藥方一個都不管用,不是不合時宜就是完全沒有施展的條件。他也很清楚,把自己放在這個位置上,京城的老人們是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和風險的,一個不懂經濟的人能帶着江州突出重圍嗎?他甚至有時候覺得,這或許也是京城老爺子們的一次試驗,在國內主要矛盾發生變化的前提下,後Gdp時代,什麼樣的人才是一員合格的封疆大吏。

魏瑋才擔任市委大秘不久,對於這位新書記的思路和風格還沒有完全摸透,這種清況下,書記在自嘲,他也不敢貿然開口,萬一說錯了話降低了印象分,那麼之前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良好形象也就要毀於一旦了。與其說錯話,還不如不說話,這樣寧可給書記留下一個謹小慎微的印象,也不要讓書記覺得自己太過於輕率魯莽。

馬文華隔湖眺望這片工業園的時候,魏瑋也在看。他其實就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對於前任書記石明強行合并六鎮成立工業園理念他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江州官場有多亂,別人不知道,他一個筆杆子出身的人能不清楚?抓了石明和黃仁義,只能讓那些人從明裡的囂張跋扈變為暗地裡的作惡多端。縱使新來的馬書記有諸多的想法和理念,最後事情要靠誰來做?還不是那群烏煙瘴的人嗎?但他不能告訴馬文華,因為他也不清楚到底誰是魑魅魍魎,他更不能拉着馬文華一起站在江州所有官員的對立面上,否則一旦馬文華離開江北,他的日子會相當難受。

馬文華手裡拿着一本規劃冊,規劃冊的第一便是是幾經修改後的工業園區的未來遠景圖,馬文華對照着遠景圖上的規劃設計,一點一點地,由南向北地看着這方陷入尷尬境地的土地。

李雲道將車停在路邊的時候,馬文華正拿着筆在半空中比划著什麼。聽到停車的聲音,魏瑋迎了上來:“李市長,書記在岸邊。”馬文華也看到剛剛下車的李雲道,沖他招了招手,示意到岸邊去。

走向湖堤的路上,魏瑋本以為李雲道會問些什麼,卻沒料到他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連開口都的**似乎都沒有。最後還是魏瑋主動開口,小聲道:“李市長,馬書記似乎在研究怎麼將城東工業園起死回生。”

李雲道點了點頭,走向堤岸的時候,迎面便能看到湖東岸那處廢墟一般的工業園:“魏處長,你覺得咱們這個城東工業園還能有一番作為嗎?”

見李雲道不動聲色地把問題拋給了自己,魏瑋倒是想在這位同齡的領導面前表現一番:“得先留住那些離開的投資商,完全靠政府投入現在肯定不現實了,再不濟還是要從外面拉來投資。”

李雲道點頭表示讚許,魏瑋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馬文華在老遠就喊道:“雲道市長,你看看,這就是我們江州的城東工業園,現在已經上外省媒體排的全國十大破產項目排行榜了。”馬文華是個性格很直爽的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此時指着工業園,神情複雜,“就這個地方,市裡已經砸進去接近百億,說是說引進外來投資過千億元,反正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到一家正兒八經的企業在工業園裡落戶,倒是住宅用地賣出去不少,你看看,那些還在塔吊還在施工的,都是房地產項目的工地。就這樣,已經有幾家規模小一點的開發商停工跑路了,剩下的都是些大型的央企和國企,我還真佩服這些地產企業拿地的魄力,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就敢花幾個億來拿地。”

李雲道此時也走到岸邊,與馬文華並肩而立,眺望着遠方的塔吊,微笑道:“馬書記,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他們既然來,就是衝著利潤來的,沒有利益的事情,打死他們都不會幹的。到現在還有人在繼續開工,這是好事,說明他們對咱們的工業園還是有信心的,跑了幾家,也沒什麼,只要他們把土地款結清了,跑了就跑了,大不了再拍一次出去,就算已經預售了房子,也有解決的辦法,大不了找人接手,實在沒人接手,咱們還可以安排國資委牽頭組建一家本地的地產公司接着開發嘛。反正辦法總比困難多,撫養我長大的大師傅總說,問題總是與答案如影隨行的。”

站在凄涼的沛公湖畔,馬文華的心情原本是極為悲愴的,自己剛剛升副部級,就接到了這樣一手爛牌,他一個紀委出身的幹部,哪來的經濟邏輯打到這樣一副爛牌?但聽李雲道一番樂觀的慷慨之詞,倒是激起了馬文華作為一個西北人的豪邁之情,頓時哈哈地爽朗笑道:“我來江州之前,有人告訴我,說你是個福將,現在來看,果然大差不差了。”

李雲道這會兒反倒嘆了口氣:“方法的確比困難多,但也要一個一個地去解決。那些跑掉的投資商,有些是資金鏈不行了,這些跑了也就罷了,但還有一些,是被咱們江州的環境嚇到了。其實霧霾不霧霾,倒也不是什麼決定性的因素,一到冬天,只要了黃河,哪處一、二線城市不是重度霧霾天?關鍵還是軟環境啊!”李雲道從口袋裡掏出那隻穿着子彈的信封,遞給馬文華。

馬文華接過打開一看,頓時眉頭緊皺:“有人寄給你的?”

“劉岡被兩規的那天晚上,有人送到我的住處的。”李雲道冷笑,“他們不但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連我剛剛從快捷酒店搬進公安局招待所都一清二楚,而且幾乎是無所顧忌,在他們眼裡,政府、公安,什麼都不是,只有他們手中的刀和槍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