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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祿堯那晚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江州的。像他這種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在面對好不容易獲得的一線生機時,往往能爆發出比常人還要強百倍的求生本能。無論是那老道還是那壯漢,都不是以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對付的,跟不用說還有個手掌國家暴力機器的李雲道。

出了狗肉火鍋店,他便打了個車,在郊區撬開一家藥店,匆匆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這才連夜逃離江州。其實在狗肉店的最後一刻,他已經做好了要跟眾人同歸於盡的準備——或許只有他自己清楚,從第一次將那一家幾口割了喉開始,只要是出門,他都會貼身穿着炸彈,為的就是怕落入窮途末路的境地。

在相州的一家小旅館裡一覺睡醒就已經是日上三竿,腿上和胸腹處傳來的劇痛幾乎是撕心裂肺的,昨天只來得及匆匆處理了傷口,此時掀開衣服看胸腹處,傷口隱隱發黑。自己的飛刀是淬了毒的,自己的配的所謂的解藥也只能緩解一二,要想根除毒性,除非去醫院。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他是說什麼也不敢去醫院的,他沒法跟醫生解釋自己的傷口到底是怎麼造成的。而且,更重要的一點,他不知道李雲道是不是虛晃一槍,在外面給自己布下了天羅地網。他起身燒了點開水,忍着劇痛吃了兩粒消炎藥和止疼葯,又檢查了一下腿上被那狗畜生咬的傷口,傷口不大,但入肉很深,估計想要長實了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讓旅館的服務員給自己點了份外賣,勉強吃了一些後他又躺下沉沉睡去,等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被咬傷的部位還傳來陣陣痛疼,但胸腹的飛刀傷此時居然已經麻木了。他知道糟糕了,麻木說明毒性開始發作了,看了一眼,果然黑色的範圍更廣了,而且傷口處在不斷地往外滲着異樣的液體。

顧不上多想,他一瘸一拐地下了樓梯,問小旅館的老闆道:“老闆,附近有沒有小醫院或者私人診所?我關節炎有些發作了,想去開點處方葯。”

小旅館老闆瞥了他一眼,以老闆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這種絕對是犯了事情在外逃竄的傢伙,但他這開門做生意的,沒道理有錢不掙,反正有身份證登記一晚八十,沒身份證一晚兩百,住不住隨意。“出門左拐,往前走兩百米有家獸醫院……”老闆本想只是開個玩笑,因為再往前一公里就有一家新開的私人診所,但沒想到這一瘸一拐的客人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按老闆說的,江祿堯果然看到一家正打算關門打烊的寵物醫院,正在拉捲簾門的是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小夥子。

“等等!”江祿堯一看便急了,伸手位住那小夥子,而後順手一帶,便將人推進了大廳。

小夥子被人推了個踉蹌,正火冒三丈,卻看到一個兩眼烏青、嘴唇發白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虛弱地對自己道:“麻煩,幫幫我!”

小夥子愣了一下,連忙道:“不好意思啊,我這兒是寵物醫院,我是寵物醫生,沒資格給人看病。”

江祿堯急道:“誰讓你看病的,要你救命的!”

小夥子一開始沒明白,等江祿堯將身上的傷口給他一看,他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這……這是怎麼造成?發炎了?不像啊,這……我沒見過這種傷口啊……”

江祿堯硬忍受着眩暈,咬了咬牙道:“給我把傷口這邊發黑的肉,統統給我挖出來!”

年輕的寵物醫生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挖出來?不行不行,你會失血過多而死的!你這種情況,得抓緊去醫院了,拖延不得!”

江祿堯從口袋裡掏出兩沓現金拍在桌子上:“行不行?”

年輕的寵物醫生苦着臉道:“先生,真不是錢的問題,是我真沒這個本事啊!你這會兒是條狗或者貓之類的,我打個麻醉也就下手了,可是……反正是不行的了!”

江祿堯見年輕人不肯幫忙,微微眯了眯眼,從後腰處掏出一樣事物再次拍在桌上。

年輕人以為他又加了錢,嘆氣道:“你就是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敢……”寵物醫生的話幾乎是戛然而止,因為這人拍在桌上的不是錢,而一把手槍。

寵物醫生倒吸一口涼氣,此時也終於可以肯定,受傷的這人並非善類,怪不得會受這麼奇怪的傷。

江祿堯見年輕人眼神里透着恐懼,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打麻醉,把腐肉割除。最近幾天你還可以正常營業,我就住在你這兒了。不過你別想耍花招,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叫呂曉正,就算你報警把我抓進去了,只要我一出來,哼,你一家子的命就都要搭進去了。”

名叫呂曉正的年輕寵物醫生暗呼倒霉,開個寵物醫院居然還能碰上這種窮凶極惡的匪徒,實在是運氣太“好”了。

“你這兒能不能打狂犬疫苗?”江祿堯問呂曉正,說著又把腿上的咬傷露了出來。

呂曉正一看便道:“這是大型犬的咬傷,這個我倒是可以處理。而且我這兒今年剛剛成為狂犬疫苗的注射點,普通醫院估計還沒有呢!”說起自己的專業,呂曉正有些驕傲,但看到桌上那把槍,那一絲絲可憐的驕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廢話了,快動手!”江祿堯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自己淬在飛刀上毒,是偶然間在苗疆得到的,是一種慢作用的毒藥,是當地獵虎進原始森林打獵的時候用的,專門用來對付狼之類的野獸的。但當地人說過,要是不小心射到了獵物,只要把腐肉清除去就行,剩餘的獵物肉一樣可以食用。以此來推理的時候,自己身上的傷口也只要把腐肉清除掉,便會有一絲生機。

呂曉正噎了幾口口水,看着江祿堯問道:“你確定要我出手?”

江祿堯已經不耐煩了:“快!等我沒事了,再給你兩萬現金。”

呂曉正點點頭,飛快地戴上橡膠手套和口罩:“胸口和腹部的神經密集,去除這裡腐肉的話,估計也全麻。”

江祿堯一愣,但是伸頭一刀是死,縮頭也是死,不如拼了:“沒事,全麻吧!”

在呂曉正將注射針管插入他的靜脈時,不知為何,江祿堯彷彿看到了年輕寵物醫生臉上詭異的微笑,他想問個究竟時,卻已經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將靜脈滴管的速度調整了一下,呂曉正走到門口,左右看了看,這才將鋁合金捲簾門拉了起來,又裡面鎖上,這才回到剛剛的那間玻璃病房。

此時的呂曉正面色平靜,看着那熟睡的江洋大盜良久,才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距離寵物醫院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車,車裡的兩人遠遠看着那寵物醫院。

“你說要不要跟局長彙報一下這廝的動態?”說話的是江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的刑警吳強,而他身邊的是一大隊的副大隊長孫一然。

孫一然點了根煙道:“局長說這小子中了飛刀,還被狗咬了一口,能堅持到現在才去醫院,這種反偵察能力,已經是屬於頂尖高手了。對了,局長說了,不允許我們私自接觸這傢伙,據說這人非常危險,按局長的說法,我們局裡沒幾個人能單挑得過這傢伙。”

年輕刑警吳強不屑道:“怕什麼,咱們有槍!”

孫一然點點頭:“你說這寵物醫院也能給人看病?”

吳強道:“不能吧?”

“那這老小子跑進寵物醫院幹嘛?難道說這裡是他們的一處窩點?”

“不太像啊,那醫院太年輕了,而且給寵物看病的人,一般都是特別有愛心的!”吳強很篤定地說道。

孫一然搖了搖頭:“這人有沒有愛心,跟對寵物咋樣沒啥關係。咦,對面那輛車裡好像也有人啊!”

兩人視力都很好,看到寵物醫院門口道路的另一側也停着一輛越野吉普,路燈下還是能看得清,車裡有人頭晃動。

孫一然皺了皺眉:“我怎麼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啊?”

吳強道:“難道目標的幫手?”

孫一然搖頭:“不像,是幫手的話,應該早就把人接走了。我怎麼覺得這些人是在盯着這家寵物醫院的?”

吳強突然道:“孫隊,快看,他們下車了!”

果然,從越野車上下來四名男子,疾步向那寵物醫院靠攏。

“孫隊,向局長請示一下吧?”吳強急了。

“請示什麼呀,你沒看出來,那是同行!”孫一然皺着眉,“難不成是來搶功勞的?這姓江的可是一條大魚啊,據說在相州犯過大案!”

“啊?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很難說,走,來不及了,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兩人也迅速下車,快步向那四名便衣警察靠攏。

“他們是什麼人?”那四人中領頭的一個警惕地看着快步靠近的孫一然和吳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