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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支持天駿製藥的上市,相州市特批了一塊工業用地給天駿製藥作為總部基地,天駿大廈就佇立在這塊土地的最北側,廠區在南側,在莫天駿的董事長辦公室里就能將整個廠區的情形一覽無遺。此時站在窗前的莫天駿再也沒有前幾年公司剛剛上市那陣子的意氣風發,相反很頹喪,看着廠區里來來回回的叉車和貨車,心情顯然差到了極點。事實上,莫天駿這段日子的確過得很忐忑,尤其是據說馬上要接任市委書記的許市長已經三番五次地拒絕自己的宴請,這讓莫天駿這條地頭蛇覺得很惶恐。在天駿製藥上市的過程中,他總結出了一個道理:在華夏的這片土地上,真正想要干出點事情,沒有權力庇護的話,最後都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許樂之前大會小會都會提到天駿製藥,因為這是他的政跡,但是風向卻在兩個月前發生了轉變——許市長再也不提天駿製藥了,甚至有些敏感的人已經察覺到,許市長似乎已經在撇清跟天駿製藥之間的關係了。

許樂究竟是什麼意思?莫天駿這些年在相州也不是白混的,他本以為是不是自己某些事情做得還不到位,託了不少人想打圓場,但最後都石沉大海毫無音信,更有甚者就此斷絕了與莫天駿之間的來往,這讓混黑道出身的莫天駿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危險氣息。難道說打黑辦盯上自己了?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如今唯一的漏D應該就是這批在今天下午就能趕完所有包裝的貨了。他感覺自己彷彿握着一顆拉了保險的手雷,隨時隨時博都有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如今之計只能是加快馬力,儘快把這批貨送上船,只要脫了手,剩下的一切就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阿財敲門進來,似乎並沒有察覺背對自己的老闆情緒並不太好,樂呵呵地道:“老闆,兩分鐘前,這批貨的所有包裝都搞定了,今天晚上就送去碼頭裝廂,我問過了,後天應該就能上船了!”

這或許是從江州回來以後收到的最好的一則消息了,轉過身點了點頭,莫天駿欣慰道:“很好!等忙完這陣子,給你封個大紅包!”

阿財開心得大嘴都要咧到耳根上了:“都是份內事,不過還是要謝謝老闆!”

莫天駿走過去拍了拍阿財的肩膀:“好好乾,未來是屬於你的!”

阿財也就初中學歷,早年跟着莫天駿到處收高利貸,後來就成了莫天駿的專職司機,如今在相州黑道,財哥的名號並不亞於那位靠武勇著稱的金剛。他並不明白老闆說的“未來是屬於你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他能感覺得到,老闆是非常信任自己的,甚至比信任金剛還要多一些。

“對了,老闆,剛剛金剛來過電話,問你這幾天什麼時候空,上個月的賬出來了,他想當面跟你報賬。”阿財覺得金剛其實就是想來拍老闆的馬P,每個月都自己跑過來報賬,那些數字看看就頭疼,找個會計分分鐘就能搞定,偏要親力親為。

莫天駿笑了笑:“這幾天啊……那就約後天吧,後天一早貨就能上船?”

“對,如果進度快一點的話,夜裡沒準就搞定了。”

“那就約在後天晚上,咱們哥兒幾個好好聚一聚!”

“好咧!”

莫天駿又連續兩個晚上沒睡好覺,直到第三天上午,阿財發來一條微信說“一切順利,貨輪已經出發”,他才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那可以價值不菲的一大批毒品,只要被查出來,一定會吃槍子兒,他這幾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都會瞬間毀於一旦。所幸的是,這一切暫時都結束了,眼前掃黑的風頭上,他相信就算是他史昱明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頂風作案了。

晚上的飯局定在相州剛開的鮑魚皇子,莫天駿還特地吩咐阿財,讓金剛把幾個得力手下都叫過來,今天晚上一定要跟兄弟們不醉不歸。老闆心情好,退伍軍人出身的金剛也一樣很高興,五十三度的茅台一口悶,豪邁得如同大口吃R大碗喝茶的山大王。阿財這個平時當司機不能碰酒的也被拉上了灑桌,幾杯酒下去立刻面紅耳赤,拉着金剛要拼啤酒。兩人仰頭喝得正歡的時候,誰也沒注意莫老闆搖搖晃晃地進了包廂里的洗手間。

酒喝多了自然要上廁所,對着馬桶哼着小曲的時候,莫天駿是閉着眼睛的。但對着馬桶好一會兒,明明N意十足,卻一點都N不出來。

的確,任誰被一把鋒利的長刀架着脖子,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

“你要錢我可以給,要多少都可以!”莫天駿已經聞到了那閃着寒光的刀尖上透出來的鮮血味。

“呵呵。”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輕笑聲。

莫天駿一愣,女人?靠!

他早年練過一些武術,雖然現在人到中年發福了,但拳腳功夫倒是一直不曾拉下。一個女人而已,他自信自己有機會能安全地走出這個房間。

但是,正像這個世上所有敢小覷女人的人一樣,直到自己的頭顱飛向半空,眼睛能看到自己的後背和腳跟時,他才知道,小看女人,有時候是致命的,代價很慘重。

莫天駿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死了,直到醉酒的金剛和阿財勾肩搭背地要進洗手間,發現門關了,才覺得不太對勁。起初只以為是老闆喝多了,在洗手間里睡著了,這樣的例子以前也不是沒有,讓小弟找來酒店的經理打開門,膽小的女經理直接嚇得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什麼?莫天駿死了?被人砍掉了腦袋?”正在淮州督戰一樁村霸案的李雲道一接到電話就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有沒有目擊證人?嗯,讓地方公安保護好現場,我馬上就出發來相州。”剛剛到相州不足兩日的李雲道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相州,他有種很強烈的預感,莫天駿的死,將會打破眼下第二輪掃黑的僵局。

莫天駿死在一個沒有窗只有門的衛生間里,一屋子人誰都沒有看到兇手離開,那莫天駿的腦袋究竟是被誰割下來的呢?相州市副市長、公安局長王俊也親自趕到了現場,勘察過現場後,他也覺得很奇怪,兇手到底是怎麼進來又是怎麼離開的呢?難不成兇手真的會穿牆術?這一點王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李雲道到達現場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王俊手下的刑警正在逐個盤問屋子裡的人,但一屋子莫天俊的手下都可以相互作證,他們都在喝酒,而且有一名手下說,在莫天駿進去之前,他也進去過洗手間,裡面的的確確一個人都沒有。

王俊不是干刑警出身的,所以在這方面不是專家,但他知道李雲道很擅長這種事情,便很自然地把現場的主導權讓給了這位新的代理公安廳長。

李雲道看到慘不忍睹的洗手間時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因為是頭被剁了,所以流得到處都是,天花板、牆和地磚上,全是鮮血,一顆眼睛瞪得渾圓的腦袋正瞪着前方,不錯,的的確確是莫天駿。等技偵勘察結束後,李雲道第一個進入了現場,王俊和一眾刑警也跟了進來。

洗手間並不大,最多只能容下四、五個人,王俊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明堂,便小聲地問身邊的刑警:“會不會是外面這些人都喝多了,兇手扮成服務員的樣子進來,而後殺了人後再離開的?”

刑警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太小兒科,但礙於問問題的是局長,只能耐心解釋道:“我們問過這裡的經理,這種門只能從裡面上鎖,從外面的話,只能用鑰匙,但鑰匙只有經理有,今天晚上經理一直在盤賬,會計可以作證。另外,我們查過監控,所有的服務員在房間里逗留的時間都不超過半分鐘,而且在案發的那段時間,並沒人進過他們的包廂。”

李雲道很仔細地看了洗手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排氣通道上,隨後微微嘆氣。..

刑警們順着李雲道的目光看過去,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李省長,您不會覺得兇手是從排氣通道里進出的吧?”

李雲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的表情讓刑警們都很困惑。

離開案發的包間,李雲道在餐廳里走了一圈,最後走到大廳,抬頭看了看大廳的監控,對陪在身邊的王俊道:“查這個監控,找身材在一米五之下的。”

王俊立刻吩咐刑警們去查,不到十分鐘,刑警們就興沖沖地跑過來:“找到了,一個穿着運動服戴帽子的小個子,看不清臉,在案發前十分鐘進餐廳,案發後不到五分鐘就離開了。”

李雲道看了看天花板,自言自語道:“可惜我們沒有這樣的人才,不然一定能在排氣管道里找到兇器。”

王俊笑道:“好辦,拆下來就是。”

李雲道對這個非專業的公安局長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當然,只要他能跟餐廳協調好,找到兇器,案子就對了一大半了。

莫天駿死了,很多事情又成了懸案了,比如說他和史昱明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史昱明會在天駿製藥最困難的時候,用大筆的資金只換了兩成的股份?這一切,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回答了。

那就是史昱明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