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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看着另一個長得跟自己很像的人與旁人的合照時,這種感覺或多或少都還是有些怪異的。李雲道盯着床邊書桌正中央的發黃照片看了良久,最終也只是苦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個不省事的老人家!”

托馬斯看看那照片,再看看跟照片上的男子有jiǔchéng相似的李雲道,不過他自然是清楚照片上男子的真實身份,此前他只是覺得李雲道和先生有幾份神似,直到看到這張碧姬夫人年輕時跟先生的合影,他才發現身邊的李雲道跟年輕時的先生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

托馬斯想說些什麼,卻看到李雲道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動作,這才聽到上面的洗手間里的確有腳步聲。托馬斯點點頭,習慣性地想掏槍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剛剛進別墅的時候,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已經被搜了去,正四下張望想找個趁手的東西防身,便看到李雲道掌心中正在飛旋的三刃刀。

“這是什麼武器?”他無聲地用口型和表情詢問道。

“一種刀。”李雲道聳聳肩膀,將耳朵貼在牆上,於是聽到了上面的對話,微微鬆了口氣,過了片刻,才轉頭對托馬斯小聲道,“剛剛在上面的應該就是在密林里攔截我的那個紅衣服的女人,你剛剛說她叫尼莉克斯?”

托馬斯也表情微微一松,整個人軟癱在碧姬夫人柔軟的床上,有氣無力地道:“是的,她叫尼莉克斯,是聖教眾多紅衣主教里的一位。不過她有點特殊,她是代表黑暗那一脈的勢力,是個殺人如麻的傢伙。聽說這一次是她要來對付你,我在南美剛剛辦完事情,就馬不停蹄的來救你了!太累了,我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你也安全了,讓我先睡上一覺吧,有什麼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說,這床,太舒服了……”還沒說完,那邊就已經傳來微微的鼾聲。

李雲道仔細打量着儼然已經入睡的托馬斯,這個在危難之際救了自己一命的傢伙似乎對自己一丁點的戒心都沒有,不過就連李雲道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長得的確如同混血明星一般俊俏,只是睡覺時蜷縮在床邊上,如同毫無安全感的嬰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照片上,照片上青春洋溢的男子雙手插在褲兜里,顯得是那樣的桀驁不馴,年輕時的碧姬夫人外貌上跟現在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差距,只是那時候年輕的臉龐上總還是有一絲未脫的稚氣。

到了此時,mázuì的作用已經慢慢消退,思路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道格現身孟芒到天狼被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這是除了二哥所說的同胞兄弟外,自己接觸到的另一個紅袍主教級別的聖教黨羽。原本他以為隨着自己的調查,聖教的輪廓會在自己心中越來越清晰,可是事實恰恰相反,調查了這麼久了,非但沒有越來越清晰,反而越來越模糊和神秘。

唉!李雲道微微嘆了口氣,在挨着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mázuì消退的壞處就是胳膊上的貫穿傷開始傳來隱隱的疼痛,不過這樣的疼痛,卻會讓人的思路愈發清晰——也許從一開始,自己調查聖教的方式上就出了問題。他將跟聖教所有的交手經歷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便忍不住皺眉——似乎從一開始,自己從來都是被動地被聖教勢力牽着鼻子走,雖然每一次最後自己都會險勝,但其間過程的艱辛與危險,的確只有自己才能體會。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托馬斯,不知為何,托馬斯他們這群人卻似乎每次都能走在聖教的前面打亂聖教的周密部署,讓聖教黨羽無所適從,今天的事情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又想起屢次打過交道的雷奧和芭芭拉這些人,他們似乎對聖教的每一步行動都把控得相當精準。以往的那些疑慮慢慢有了答案,鳳駒出生那晚的短暫失蹤,三劍客的失蹤與回歸,秦白虎看到那張衛星照片後的失蹤,很多的事情在這一刻終於慢慢串成一條線,彙集而成的答案也就緩緩浮上了水面。

李雲道甩了甩越來越清楚的腦袋,最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事實便是事實,由不得自己去否認——只是在沒有得到最終的確切答案前,他並不想把這個判斷下得太過於絕對。

因為,這世上總是這樣,希望越大的往往失望便越大。

心底莫名其妙地湧出一股很難言的滋味,似是高興,似是期盼,算是五味雜陳,但想到雷奧、芭芭拉以及托馬斯這些人,便也就能聯想得到那人的處境是多麼的危險,於是便還有些酸楚。

畢竟,血濃於水啊!

想通了某些問題,他便也依在床畔厚實而溫暖的羊毛毯上沉沉的睡去,這一覺睡得很香,很沉,且無夢。

直到李雲道再次睜開眼睛,才發現之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托馬斯已經不見了,但這間密室里又多了一個人。

李雲道倒沒有驚慌,能進這間密室的,這世上除了自己和托馬斯,也許就只有那位駐顏有術的碧姬夫人了。

此時碧姬夫人換了一身飄逸的長裙,坐在床邊的書桌前正翻着一本書,剛剛李雲道留心過,那是一本盧梭晚年寫的散文詩《一個孤獨散步者的夢》。

書頁翻動的聲音傳來後,便也聽到那女子慵懶開口道:“醒了?”

“嗯!”也許是剛剛睡醒的緣故,李雲道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比平日里慢了半拍,“外面……”

不等他發問,碧姬夫人轉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怎麼就不怕我當真把你們交給尼莉克斯?”

李雲道支着身子想站起來,卻牽動了胳膊上的傷口,疼得他直齜牙:“您要是想把我們交給她,也就不會冒險把我們藏在這間密室了。”他看向那張空蕩蕩的床,有些疑惑。

“那個傢伙膽敢睡我的床,我讓人把他拖出去問狗了!”碧姬夫人面色臉青地道。

李雲道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搖頭笑道:“夫人,您的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碧姬夫人鐵青的面色瞬間一收,轉而一臉笑意道:“這一點上,你跟你父親一樣聰明,我這點小伎倆一眼就能被他看穿的。”她的言語間帶着些許調皮的笑意,甚至還有一些隱隱的得意。

李雲道無言以對,目卻是落在桌上的那張照片上:“您……認得……他?”

碧姬夫人看向李雲道,凝視許久,才微微嘆息一聲:“也就他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狠得下心來把你扔給一個無親無故的老喇嘛。你睡着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派人核實過你的背景資料,你應該從來都不曾見過你的父親吧?”

李雲道搖頭:“我隨大師傅噶瑪拔希在昆崙山里長大的。”

碧姬夫人同情地看向李雲道,嘆息一聲說:“你跟我一樣,都是那些鬥爭的犧牲品。可是你原本可以遠離那些事情,為什麼又要卷進來呢?”

李雲道不假思索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碧姬夫人微微嘆了一下,搖頭笑道:“這一點上,你們父子倒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當年我這麼問他時,他也是用這樣的八個字來回答我的,連神態都跟你剛剛的一模一樣。”

李雲道想了想,卻問道:“您也是聖教中人,為什麼跟尼莉克斯……”

碧姬夫人輕輕一笑:“我救了你一命,你便把我當成是好人了?”

李雲道搖頭:“這世上,好人壞人,哪能那麼簡簡單單地就劃定界線。好人可以墮落,壞人可以浪子回頭,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我們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便好!”

碧姬夫人對李雲道的這番話大感意外,細細品味一番才道:“傳聞你跟着噶瑪拔希半點武藝沒學到,倒是苦了一肚子沒用的聖賢書,不過現在看來,做人思辨上,你已經超過當年只懂得殺人的紅狐了!”

李雲道並沒有因為她的讚賞而感到高興,而是回到剛剛的問答上:“托馬斯走了?”

碧姬夫人點頭:“嗯,走了一天一夜了!”

李雲道詫異道:“一天一夜?那我睡了多久?”

碧姬夫人道:“那傢伙走之前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你自己算吧!”

李雲道本以為自己不過睡了一夜,誰知道已經過了三天三夜,連忙道:“不行,我哥一定以為我出事了……”

“不要急,托馬斯臨走前說了,你那些朋友和兄弟,他會派人幫你通知到的。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養傷,等傷養好了,我再送你去另一個地方!”

李雲道算算時間,搖頭道:“養傷就算了,我回鹿城慢慢調養,年前就出來了,很多事情等着回去處理呢!”

碧姬夫人一臉怪異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雲道摸摸自己的臉,沒覺得自己有哪兒不太正常。

“夫人,我真要馬上趕回浙北,我已經失聯太久了,這不符合國內的組織程序……”

“天真的孩子,難道你不知道嗎,你現在已經死了!”

“什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