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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炮火給皇家醫療中心籠上了一層陰影,星空下的建築群如同一個個軍事碉堡一般,在黑夜中散發著幽森的氣息。

坐在無影燈下的中年男子翻動着手中的一本薄薄的書冊,書冊儼然是一本中文書,書頁泛黃,書脊上的草書寫着《孫子兵法》四字。

讀到精彩處,中年男子微微點頭,嘴角微揚“師夷長技以制夷,我們跟這位偉大的鄰居果然還有不小的差距吶!”

頭頂微禿穿着將軍zhìfú登溫湊上來看了一眼,隨即便搖頭“司令,這華夏人腦袋都是怎麼長的?盡能想出這些陰謀詭計來?”

此刻,被外界認受制於登溫的光復軍總司令吳山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位性情豪放的老朋友道“在他們華夏盛傳一句話,叫做‘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人性總是貪婪的,沒有的時候便想着擁有,擁有的時候便想着擁有得更多,所以多數人能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

登溫咧着一張大嘴,露出一口被香煙熏得發黃的牙“別人我管不着,反正我登溫這輩子是跟定你了,我這人天生笨,腦子不好使,所以司令你只管下命令,臟活累活統統扔過來好了。反正我相信,跟着你,這輩子總歸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我也沒啥大追求,等不打仗了,嘿嘿嘿,再續上一房老婆,生幾個娃……”

吳山被登溫的話惹得微微一笑道“咱們的這些老夥計裡頭,都說你最笨,但在我看來,你卻是頂頂大智若愚的一個。”

門外警衛敲門而入,彙報道“司令,覺溫將軍的先頭部隊距離醫院只有不到一公里了!”

吳山嘆了口氣“我還記得跟覺溫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陸軍少尉,我與他一見如故,對改變緬國積弱積貧的現狀都充滿了jīqíng和期待……”他喃喃說著,似乎整個身心也隨着時間的倒流回到了那幕青春洋溢的從前時光,那時候的自己和那時候的覺溫,一腔憤發熱血只想着將五千萬緬國百姓帶離苦海,奔向mínzhǔ和自由的彼岸,只是眼看着彼岸和光明就在前方,那時的兄弟情誼卻早已變成了爾虞我詐的拔刀相向。

警衛再次敲門而入“司令,覺溫的人將整個醫院全部都包圍了。”

吳山又長長嘆息一聲“我記得老頭子將我們這些人都納入叛軍名錄的時候,我們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那時候吃了午飯也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吃上晚飯,從緬光到緬北叢林,一路上我們犧牲了很多戰友。那時候覺溫幫我擋過一次子彈,直到現在,他的左肩上還有一處舊傷,每到陰天的時候,據說都會隱隱作痛,所以每次變天,我都會讓人給他送去保暖禦寒的物件,每每想起他毫不猶豫地幫我擋下那粒子彈,我便心中萬份感動。”

警衛又一次敲門而入“司令,覺溫發動第一輪進攻了。”

一旁的登溫終於開口道“這些話,都在追悼會上說吧。”

吳山點點頭,長長地沉默許久後才終於開口道

“不要弄得太難看了,去吧!”

登溫看着窗外的夜色,獰笑一聲“放心,不會太難看的。”

夜色愈濃,遠方的炮火聲愈發密集,無影燈下的吳山繼續翻着書頁,然而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良久,終於還是放下書冊,喃喃自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吳山站在窗前,負手看向那繁星密布的夜空“華夏人說得果然沒錯啊,一將功能萬骨枯,但願今晚每一個逝去的靈魂都能得到安息。”

門外突然一陣混亂,但又很快歸於平靜。

沒有敲門,門卻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一身黑色皮衣的俊俏青年走了進來,臉上掛着燦爛無比的笑容。

“吳山司令,別來無恙啊!”青年毫不客氣地徑直走向一旁的茶几,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渴死我了,這一路過來,還真不太容易,看來先生教的那些東西,你已經開始融會貫通了。”

吳山也不生氣,看向那青年,微笑道“先生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只是不知道托馬斯先生今天突然造訪所為何事?攘外必先安內,這也是當初先生給我定下的一策。”

托馬斯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一臉悠然自得道“你們內部就是打出個花兒來,我也管不着!但是……”說到但是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但是,我要奉勸你一句,莫要打小先生的主意,否則就算先生不打算動手,也會有人上門來找你好生聊聊的。”

吳山一臉詫異地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混血青年“小先生?你說的是哪位小先生?”

托馬斯死死地盯着吳山的雙眼,想從這對黑色的眸子里找到哪怕一丁點的慌亂,只要他露出一絲馬腳,托馬斯就會毫不猶豫地切斷他的喉嚨。可惜,那對眸子里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那張獨屬於政客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髮自內心的驚訝。

“哼!”托馬斯冷笑一聲,“吳山司令,不管你有沒有打小先生的主意,但我奉勸你一句,先生的逆鱗莫要輕易地去觸及,否則就是賠上你光復軍所有的人命,怕是都不夠填補先生的怒火!”說著,他站起身,走向那扇虛掩的門,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吳山一眼道,“好自為之吧!哦,對了,還忘了道一聲賀,即將上台的吳總統!”

說完,托馬斯冷笑一聲,走向走廊的盡頭,沿路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警衛,無一例外地呼吸均勻。

站在原地的吳山微笑着目送托馬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臉上的笑容緩緩凝固,眼中閃過一線寒芒,而後才喊了一聲“來人!”

早就布置好的警衛匆匆趕來,吳山看着一臉緊張的年輕人問道“剛剛如果突襲的話,有多大的把握能留下那個人?”

看似是警衛頭目的年輕小伙緊張搖頭道“只有……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

吳山也不生氣,只點點頭,喃喃自語“一成啊,還是少了些……”

輕的警衛頭目道“他的身手很敏捷,只是赤手空拳就拿下了走廊里的人,我不敢肯定他的槍法如何,但如果在走廊里有一輪齊射的話,犧牲一半的人手,我們應該是可以留下他的命。”

吳山搖頭道“他的槍法我見識過,你們沒有機會!去吧,好好操練你的這些部下,也許將來,我們還有機會……”

警衛們敬禮退下後,吳山又陷入了深思托馬斯口中的小先生進入了緬國境內,他是從一開始就知曉的,但直到那位小先生來到緬光前,他都沒有將其納入到自己計劃中的一環。驅逐吳系勢力的步伐快得他自己都無法想象,他很清楚,以目前光復軍的現狀進行組閣的話,所面臨的內憂外患只會將這個國家再度推向災難的邊緣,而自己這個新一任的領袖無疑將會重蹈吳老頭的覆轍。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清除內患,還需要在爭取到最大的外援支持,所以他盯上了從吳帕前來緬光的那位小先生。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遠在萬里之外的那個男人強大到聰慧到如此biàntài的地步,他的棋才動一步,便引來了托馬斯的警告,他確信,這一次的確只是警告,到下一次,也許自己面臨的就是懲罰了。

不到半個鐘頭,炮火便停歇了,登溫派人彙報軍情覺溫在被生擒前開槍zìshā了,韋揚被活捉,正在押送過來的路上。

炮火停歇了,星空下的城市是那樣的安靜,吳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窗前,直到憲兵們將韋揚送進了這間距離皇家醫療中心不足五百米的私人診所。

看到窗前背對自己靜默不語的吳山,少校韋揚冷笑一聲“無恥之徒,給個痛快吧!”

話剛說完,就被一旁的憲兵隊長扇了兩記耳光,血水從韋揚的嘴角流淌下來,年輕而倔強的少校依舊狠狠盯着吳山“你這個偽君子,你以為前總統是怎麼死的,我們不知道嗎?”

站在窗前的吳山雙拳猛地一握,回過身的時候卻重新恢復了一臉淡然“前總統?他是被吳老頭子處死的,不是嗎?”

韋揚放聲大笑“被吳老頭子處死的?哈哈哈,你這話還是留着騙騙小孩子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吳山揮了揮手“看來你被覺溫xǐnǎo了,你們先出去,我跟他好好聊聊!”

憲兵們紛紛退出,房間里只剩下吳山和韋揚兩人。

韋揚冷笑道“你也怕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被人知道?那麼當初你勒死前總統的時候,就該想到紙是包不住火的!”

吳山沉默不語,看着水泥地面上的一處窪坑,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韋揚見他不語,又道“打着自由和mínzhǔ的旗號,就算坐上了那個位置,你跟吳老頭又會有什麼不同?看看曾經忠心耿耿的覺溫將軍的下場,可笑的是登溫還心甘情願地當你的走狗,恐怕你下一個要處理的,就是登溫了吧!”

吳山還是不語。

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私人診所上方的空調通道里,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