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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撒落在海島別墅的小院里,宋清博負手在院中走了很多個來回,年輕人便靜靜地候在一旁,只是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茶几旁的女人身上。杜四娘他是認得的,這位遊走在體制邊緣的紅酒坊老闆娘他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只是令他不解的是,為何這杜四娘跟自己這位新老闆的關係會如此親密呢?作為曾經的二號首長,他並沒有表示出一絲的疑慮,臉上的恭敬謙和的微笑始終不曾有過絲毫變化。

過了良久,宋清博才身形微微一頓,看向年輕男子問道:“那人的葬禮上,可有屍身?”

年輕男子搖頭道:“據說是一次很大的bàozhà,現場有很多人,都被炸成了碎肉。而且這件事情後來被軍方接手了,我們能得到的信息也極為有限。”

聞言,宋清博喃喃自語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有些說不準了”

杜四娘也輕咦了一聲道:“清博,你的意思是,那個人也許還活着?”

宋清博想了想,又搖頭道:“不太可能,他才三十齣頭,就已經在體制里到了這般地位,試問若是有這樣大好的局面,如果還有一口氣在,又肯罷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連說了三個不可能,並搖着頭,似乎也是在說服自己堅定原先的想法。

杜四娘道:“也許是他的手下如今又投靠了別的人,畢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總還是要活下去的。”

宋清博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雖然有些棘手,但總好過跟那個人面對面地交手。”

杜四娘微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問道:“你似乎對死掉的那位,很是忌憚?”

宋清博苦笑一聲:“並不是所有的對手和敵人都是值得我尊重的,但他算是一個。你們都沒有研究過他的過往,我卻是很相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所以我對他的經歷做了很多的研究。你們一定覺得,以他的背景,只要稍微聰明些,哪怕只是一點小聰明,便都能爬得比旁人要快得多,可是偏偏凡事他都是那樣地拼着性命地去做,所以他在這樣的年紀便走到這般的高度。這世上最可怕不是有人比你更聰明,而是比你聰明人卻比你更加努力。所以他在鹿城時,我何止僅僅是忌憚他,甚至很怕他,所以我連鹿城都不敢回。而且你們難道沒發覺,他已經順藤摸瓜地找到了我們嗎?周家的女婿原先總是幫我們處理些臟活累活,他連夜把人抓了,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人被帶去了哪兒。就憑這一點,你們難道不覺得,他是一個很值得尊重的對手嗎?”

陽光很和煦,但那些話卻讓人渾身冰冷,甚至有一股寒氣從後背直竄上腦門——是啊,有一個如此強大的對手,還真是不幸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對手已經死了!

宋清博又在院中走了一個來回,最後才吩付年輕人道:“去查一查動手的這個西湖特警這兩年在做些什麼,還有,他們既然出現在了鹿城,不可能一丁點的痕迹都沒有留下,不行的話,請公安那邊配合一下,每年那些錢扔下去,也不能連水花都看不見到。”

年輕人點頭退出別墅小院,關上門前,隱隱看到宋清博蹲在那名叫杜四娘的女人身前,將一側的耳朵貼在那女人肚皮上。

那輛停在別墅小院前的電動高爾車上,高大保鏢靜靜地候在車旁,看到年輕人快步走來,微微點頭示意後便坐上駕駛席。

車速很慢,很適合坐在車上欣賞別墅小區內出自園林設計大師之手的綠植景觀,但年輕人卻似乎一丁點的興緻都沒有,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是在快到碼頭時,才突然開口問身邊的高大保鏢:“杜四娘經常上島?”

保鏢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想到年輕人會開口說話還是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想了想,便搖頭道:“倒不是常來。”停了片刻,他又補充了一句,“博士也不常來。”

年輕人“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到碼頭時,仍舊一聲不吭地下車,踏上衝鋒艇的時候,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高大威猛的保鏢,揮手致意。

同樣馬要揮手的,還有送冉雨下樓的同事。冉雨的個性很好,文筆功底也能紮實,倪昊言主掌委辦時,梁實康簽發的一些重要的文件和講稿都是出自冉雨之手,加上樑實康的脾氣委實不好,被責罵過無數次的委辦工作人員發現大才女冉雨時,便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後來年輕領導走馬上任,冉雨被調任名義上的委辦協調員也就是實際意義上的一號大秘,周遭圍着她轉的人便突然多了起來。但冉雨心態極好,跟大家都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加上當時又在府辦辦公,便也沒有什麼拉幫結派說話。直到新的局勢來臨,冉雨被冷落了,但熱情的小姑娘還是會時不時地幫着大家排情懷解難,所以知道冉雨辭職的消息後,委辦不少人都默默地為之鳴不平。

“小雨,說實話,我倒真有些羨慕你!”同樣是一處的同事馬原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點了點頭說道。

“小雨,你是不是已經有新着落了?給我們說說,肯定是哪家企業出了高薪聘請你去,對不對?”同事王艷拉着冉雨的胳膊,依依不捨地說道。

“小雨,要是有時間,就經常回來看看我們!”周國濤原本是個寫得一手好文章的悶葫蘆,這回倒也是主動下樓來送人。

冉雨看了一眼同一個辦公室的三位同事,笑了笑,以往王艷總把自己當成競爭對手,馬原現在很得吳明松的歡心,周國濤反正原先就很少說話,此時看到三人情真意切的表情,一切過往似乎也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大大方方地伸手跟兩位男士握了握:“馬原,往後你寫材料可要認真點,那些標點什麼的,你要是把握不住,多問問老周。老周,我知道你內秀,不過領導那邊,可不太喜歡悶葫蘆!艷艷,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就是老吳那邊你自己把握着點,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總不太對勁!”

千里送君,總需一別,冉雨揮手拜別昔日同僚,緩緩在大院的小徑上走着,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竟還有些唏噓。

走到出了大院,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邁騰自動張開後備廂,冉雨將收好的東西放進後備箱,這才上了副駕。

“怎麼,還有些捨不得?”開車的男子打趣着說道。

“切,我知道你對報社沒啥感情,但我就不信,你從府辦調回報社的時候,沒體會過我現在的心情!”冉雨掐了駕駛位上的賈牧一把,疼得賈牧齜牙咧嘴。

“嘿,我跟你說,我把辭職信甩到社長桌上的時候,心裡那叫一個痛快!”賈牧一邊開車一邊咧嘴笑着道,“其實我當時是想把辭職信甩在他臉上的,但想想他其實跟我也沒啥仇怨,不過是因為武大慶打了招呼讓他要重點‘招呼’我,他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過說起來,武大慶那人品才叫一個差!”

冉雨的複雜情緒很快便調整好了,有些興奮地看着前方,問道:“我問你,你看到老闆的時候,有沒有嚇一跳?”

賈牧點頭苦笑道:“怎麼沒嚇一跳?我以為我自己進了陰曹地府了!你呢?”

冉雨也露出一絲相同的表情:“我那天被程佳傑的下了葯,所以腦袋一直昏沉沉的。說實話,真的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好在,老闆的的確確還活着。你都不知道,晚上老闆讓人給我在希爾頓安排了房間,但我怎麼都不敢睡,我怕一覺醒過來,發現我是在做夢”

賈牧看了一眼同病相憐的冉雨:“我也一樣,就差沒讓老闆寫個保證書讓我帶回去了”

兩人相視大笑,良久,賈牧才問冉雨道:“你怎麼也辭職了呢?我本以為,以你背景,如果在鹿城待得不舒服了,完了可以調回省里去。”

冉雨聳了聳肩,笑着說道:“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啊!嘗試過老闆的行事風格後,再跟別人合作,怕是這輩子我都無法習慣了!與其在那兒浪費時間和生命,不如繼續跟着老闆多學點東西!”

賈牧搖頭道:“你不像我,你其實還有很多選擇。”

冉雨沒有出聲,似乎有些生氣。

賈牧見車裡的氣氛不太對,做了個很委屈的表情,一下子便將冉雨逗笑了。

“知道剛剛我為什麼生氣嗎?”冉雨轉頭問賈牧。

“呃,你剛剛生氣了嗎?”

“你”

“好了好了,行行行,我錯了還不成嗎?我的冉大小姐!”

“錯哪兒了?”

“這反正我錯了!”

“你就是沒意識到你哪兒錯了!”

“行行行,您大小姐告訴我哪兒錯了,我堅決改正還不行嘛”

“哼!”冉雨氣得掉過頭去,不再理會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

突然,賈牧猛地一踩剎車,兩人的身體狠狠往前一衝,而後被安全帶緊緊地勒回到座位上,肩胛骨處傳來一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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