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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公安局裡人人都知道刑警隊新來了一個愛笑的年輕人,話不多,謙虛,禮貌,勤快,就是不知道怎麼就得罪葛母老虎了,弄得被發配去整理舊檔案。備用會議室本來就鮮有人問津,李雲道彷彿被忙碌的刑警隊忘記了,幾天工夫,劉曉明也就露了一面,跟李雲道分享了一下這些天出去追查線索的成果。其餘大把時間,李雲道都用來對付那幾堆已經被分類編號的檔案,用不到一周的工夫,又把所有的檔案過了一遍。於是大多數檔案里的便簽紙由一張變成了兩張。

那三份被李雲道單獨拎出來的檔案里便簽紙更多,一張紙上能密密麻麻寫數十個問題,還有這幾天不斷從何大海那兒反饋過來的信息。那個叫衛淑的女大學生在出事後的第二個月就被送到國外留學了,經手人是一個留學中介,從中介給出的信息一路順藤摸瓜,矛頭再次直接財#政局局長程洪亮。何大海還從衛淑的閨蜜那兒打聽到,出國前衛淑己經懷孕近兩個月。李雲道在便簽的最下方用稜角分明的正楷寫了一行字:程洪亮為何要急着將己有身孕的準兒媳送到美國去?衛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從八樓失足摔死的謝阿菊生前嫁給了一個外地人,大她八歲,勉強維持着一店小快餐店的生意。收到那筆二十萬的撫恤金後,那個名叫顧健的男人扔下還有小半年租約的快餐店,直接回了廣西老家。謝阿菊的本地親戚很少跟他們走動,幾乎沒人知道顧健的聯繫方式,只知道是廣西北海周邊的人。何大海己經乘昨天上午的第一班飛機飛往廣西追查這條線索。

李雲道又整理了一下這兩天從劉曉明那邊反饋來的信息:程洪亮夫婦死後查出巨額不明財產,除了老房子里的現金外,其餘幾處房產里都有不同程度的現金,最後搜出人民幣和外幣總價值接近四千萬。程洪亮用兒子程傑、女兒程英的名字登記了不下十處房產,總價值超過了九位數。這個消息一旦爆出去,又是一樁驚天大案。所以劉曉亮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忘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把消息散播出去,否則他倆都要負政治責任。

寫完最後一行字的時候,手機響了。何大海發來的短信:顧健兩周前死在離家不遠處的水庫里,死因為溺水。晚上回,見面詳聊。

李雲道緊皺眉頭,了一眼謝阿菊案的資料,文件里有一張顧健的黑白打印照,很瘦的中年男人,四十歲不到,但面像卻早已如同年過百半的老人。這樣一個純樸的中年男人兩周前死在了千里之外,李雲道盯着那張黑白照片良久,才冷冷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苛政猛於虎,人比苛政惡。李雲道已經隱隱感覺到有隻“不見的手”隱藏在一連串事件的背後,那雙陰森的眼睛之前盯着顧健,盯着程洪亮一家,更有可能自己此時此刻也已經納入了那雙陰毒眼睛的視線範圍內。

正愁眉不展時,身後有人推門而入,伸頭進來的居然是大門口的保安大爺。這位以前也是戰鬥在公安第一線的老英雄,退休後被公安局下面的三產安保公司反聘回來,雖然名義上只是大門,可在局裡的輩份卻高得嚇人,就連局長們見了他都要熱情地打個招呼,叫聲“老黃”,然後這位立過三次二等功、四次三等的老公安會笑得像一朵綻開的菊花。老黃眼裡,這個剛來工作就被踢去整理檔案的小夥子其實挺不錯,休息的時候總會跑來跟老黃嘮嘮嗑,聽老黃講些英雄好提當年勇的事情也不嫌煩,就着老白乾和花生米,一老一少能聊到深夜。一來二去熟了以後,老黃也傳了不少老公安破案的不傳之秘。“嘿,外面有人找!”老黃今天的眼神有些奇怪,溝壑縱橫的臉上笑意盛然,“臭小子,交了八輩子好運了。”出門的時候老黃還不忘捶了李大刁民一拳笑罵著。

下樓的時候李大刁民一直在琢磨着晚上是不是要去趟金水灣找何大海聊聊,等到站在公安局正門處恬靜得如同天山雪蓮般的女子,目瞪口呆得差點一腳踩空,踉蹌着奔到大門口,卻在站定的瞬間摸着腦袋啞口無言。

“你急吼吼的樣子!”還是彷彿崑崙采玉道上人生初見般的面容,只是大墨鏡後的清冷消失得無影無蹤,卻多了幾份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水柔情。說話的時候從行李箱的環保布袋裡抽出一張紙巾,疊成方塊狀,上前一步,拭汗的剎那嘴角輕揚。

李雲道着眼前一身布衣的女子,安靜,恬美,柔情。這一瞬間,蔡家大菩薩彷彿落入人間的天使。只專屬於某一個人的天使。

經歷了無數風雨的老黃張大了嘴巴,着眼前的一幕。那個如同仙宮裡走出來的女子出現眼前時,他以為是中午喝多了老白乾還沒醒酒,不然人世間哪還有如此不沾俗塵的女子?雖然一身素衣,拉着一桿行李,行李箱上還有一個挎肩的布藝環保袋,同樣是素雅的顏色。讀書不多的老黃居然在那一刻想到了“桃花源”。難道這女子不是從“桃花源”里走出來的嗎?

“媳婦兒……”

老黃的假牙差點兒直接掉下來。不過經過大風大浪的老黃還是樂呵呵地閉上嘴,小心開門,盡量不發出聲音影響門口這對良玉壁人,進門後才小聲哼起了小曲,赫然是一曲綿長《西廂記》,“情思昏昏眼倦開,單枕側,夢魂飛入楚陽台”……

“傻樣兒,誰是你媳婦兒?”蔡桃夭笑着拿擦汗的紙巾拍了一下某人的腦袋,“你不怕我小叔把你沉黃浦江?”

某人傻笑:“如果真能成我媳婦兒,就是沉一千次黃浦江也值!”

“傻!”蔡桃夭笑得如同盛開的青蓮般,伸出蔥白美玉般的修長食指,輕輕在某人額上點了兩下,輕聲道,“你啊,就是個大傻瓜。”

“呵呵……”某人傻笑得更加厲害,“呵呵,呵呵……”

蔡桃夭指了指行李,笑道:“不請我請去坐坐?”

李雲道一拍腦袋,連忙拖着行李,將行李箱寄放在保安室,一路傻笑着帶蔡桃夭上樓。

等進了那間備用會議室,某人才傻笑着不好意思道:“剛來第一天就被發配了。”

蔡家大菩薩卻不以為意,摘下墨鏡在會議室里走了一圈,最後站在李雲道面前:“不錯,估計你們局就你的辦公室最大了吧?”

某刁民羞道:“差不多吧。”

下一秒,隨手輕輕關上會議室大門的蔡桃夭緩緩靠近,雙手圍合在李雲道的腰上,額頭靠在某人的肩膀上,素目微合:“上中學的時候我就問過自己,未來我將要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風花雪月的大作家?還是馳騁沙場的大儒將?又或者是翻手為雲的政治家?我和你一樣,讀的書多了,自然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你是山裡采玉的玉農也好,你是道上赫赫有名人物也好,你是神勇天兵的福爾摩斯也好,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希望你活得開心,活着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我,不是開國上將的孫女,不是北大的才女,也不是蔡家的掌上明珠,我只想作李雲道的媳婦兒。”

李雲道的雙眼出乎意料地微紅,掙扎了許久,才緩緩合攏雙臂,將這個風塵僕僕從京城而來卻不染一絲俗塵的女子擁在自己的懷裡,淡淡的體香從如羊脂玉般的脖頸處滲出來。李大刁民如獲至寶般呼吸着那股讓他沉醉不己的味道,良久,一語石破天驚:“媳婦兒,要不咱領證去吧?”

蔡家大菩薩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站直身子,微笑着,認真着李雲道:“想好了?”

某刁民咬了咬牙,狠狠心道:“想好了,豁出去這一百三十五斤了。”

蔡桃夭依舊輕聲道:“想好如何面對蔣家的狂風暴雨了?”

某刁民狠狠點頭。

“想好怎麼說服我小叔了?”

某刁民再次咬牙,點頭。

“想好怎麼說服我了?”

某刁民沒有回答,直接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靠上那柔軟香甜的唇。蔡桃夭嚇了一跳,微闔雙眼,主動生澀地回應着某人的熱情。過了不知道多久,氣喘吁吁的兩人終於停下來。李雲道極具侵略性的眼光緩緩從蔡家大菩薩的身線輪廓上掃過,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住了,隨後微微彎腰,掩蓋住某處的尷尬。

終於等到情緒緩緩平復,李雲道才站直身子,一臉嚴肅:“蔡桃夭,你願意嫁給我嗎?”

窗外已經開過一季的桃樹輕輕搖戈,夏天難得的涼風緩緩從窗邊吹來,某女風淡雲輕。

“好。”

風停了,樹靜了,倒是那綠葉繁茂的槐樹上,知了樂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