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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李後主鳩死葬於洛陽氓山後,榮陽鄭家便從河南遷至燕趙。燕趙滄州一帶自宋時便有民間習武之風,鄭家入趙後更是將窮文富武演繹到了極致,以至於到明初朱棣靖難時,鄭家成了為明成祖身邊輸送高手的重要世家,當年的三寶太監鄭和便是其中之一。三寶太監志向遠大,又極富武學天賦,大明寶船下西洋回國後,結合鄭家祖拳和在西洋列國學得的拳術掌法獨編了一套驚世駭俗的鄭家內拳。只是不知為何,此拳傳到下一代,只要拳至登封,自然雙目失明。滿清康熙年間,鄭家曾了一位武學奇才,二十八歲便已經雙目失明,後手持玄鐵棍行走江湖,留下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江湖兒女傳奇。而到了鄭家上一代,時過境遷,家主鄭禮不重武學而視經商為己任,年過四十都沒能練出雙目失明的境界,倒是膝下幼年喪母后便跟着未嫁小姑鄭鶯鶯生活的獨子鄭天狼,在十五歲那年突然雙目失明,細問之下才知此子跟姑姑鄭鶯鶯習了鄭氏內家拳,盡以十五歲之齡將鄭氏內家拳練至登峰造極之境,其天賦不下當年的三寶鄭祖。

兩年前,鄭禮一時疏忽,經商失敗,欠下滔天巨債,大年三十債主上門逼債,一家人變賣了祖產,才將債務還得七七八八,鄭禮悲憤交加,加上之前練功不當留下的隱疾,自此一病不起。姑侄倆都因練武成了失明的盲人,論是武功再好,在普通人眼裡看來也就是行動不便的殘疾人。最後姑侄倆一邊變賣為數不多的家產一邊開着盲人按摩醫館勉強度日。光靠盲人醫館的收入和變賣首飾倒是能養活兩人,奈何家裡還有動彈不動的病人,曾經輝煌一時的鄭氏大家盡在這一代過上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鄭天狼年幼聰穎,悟性極高,不然也不能在十五年那年就能將內家拳練至失明極境,以內力作輔,鄭天狼一手按摩絕技在當地倒也頗富名聲。燕趙之地自古便多習武之人,跌打損傷腰肌勞損之類的病痛極為常見,市裡的頭頭腦腦們後來也喜歡沒事兒跑來找鄭家姑侄倆放鬆放鬆,可是好景不長,當地的一位有收納面首之癖的女公安局長看上了面容俊俏的鄭天狼。幾番利誘之下,見鄭天狼不為所動,惱羞成怒的女局長找人砸了按摩醫館不說,還三天兩頭派人上門以查證借口尋釁滋事。鄭氏姑侄一忍再忍。

終於某晚深夜,那女局長暴斃小情人的床上,那位被她安排進地稅局工作的小情人直接被嚇成了精神病,逢人便說瞎神仙降臨人世。公安局立案調查,自然很快就查到了鄭氏姑侄的頭上,兩人隨即被帶去“協助”調查。如果不是正好碰到去滄州尋鄭鶯鶯出山的何大海,加上何大海在政法系統的兄弟遍天下,又有李雲道打去的一百萬開路,這瞎眼的姑侄倆指不定已經“屈打成招”。但就算是這樣,等姑侄倆一個禮拜後回到鄭家,卻發現鄭禮已經病發吐血身亡。

何大海又主動張羅着鄭家的白事,三日後,弔唁完畢,一身素衣的鄭鶯鶯帶着披麻帶孝的鄭天狼跪在何大恩公面前,何大海自然受不起姑侄倆的跪拜,這才說明了來意,特地強調,這是主顧吩咐的,主顧只有一個請求,請鄭鶯鶯出山,只需護得主人家周全就成。姑侄倆商量了一夜,將盡剩的一棟祖宅託付給中介租出去,今兒大早便隨着何大海直奔京城,又從首都國際機場飛至上海,下午才到蘇州。

聽何大海講完這其中的曲折,飯桌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筷子,看向那對身世高貴但遇事可憐的姑侄。蔣青鸞難得給李大刁民一個好臉色:“想不到你人模狗樣兒的,但真有幾份俠肝義膽。”

李雲道笑了笑,沒有說話。何大海是他請的,但出資和暗助姑侄倆脫困的是何大海,現在何大海將這份人情轉給自己,他怎麼會不知道何大海的那點心思。當下也不點破,只笑了笑:“鶯姐和天狼就放心住下便是,前兩天我聽說隔壁小院有人想出手,明兒我去問問這事兒,倒是這裡的周全,要勞全兩位費心了。”

鄭鶯鶯點了點頭,此時她已經將墨鏡拿下,由於是後天失明,雙目與普通人無異,只是那眼中沒有任何一丁點神采。“雲道兄弟太客氣了,鄭家欠你的何止一份人情,只是護得你家中周全又有何用?不如讓天狼以後跟你,遇事也好有個照應。”鄭家姑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瞎着眼就能猜出對方穿的什麼衣服,所以此時她並沒有看出李雲道一身警服。

李雲道笑了笑,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鶯姐,我冒昧地問一下,我聽大海的意思是,你們的眼睛是後天練武導致失明,有沒有去看過醫生?”

鄭鶯鶯笑道:“這個倒是沒有。我鄭家康熙年間的那位玄祖開始,功至巔峰便會失明,這已經成了我們的常識。至於醫生,我們倒也想過,只是後來家境沒落,實在花不起這份開銷……”

李雲道點頭:“嗯,既然你們到了我這兒,這開銷自然得算我的。這樣吧,我先找人問問看有沒有這方面的專家,剩下的我們慢慢來。”

鄭天狼吃了一驚:“我的眼睛能治好?”

“天狼!”鄭鶯鶯不悅地轉向侄兒,“大人說話,小孩怎可無禮?”

鄭天狼也不生氣,只是難為情地笑了笑:“三叔見諒,實在是事關重大,我才罔顧了禮序。”

李雲道哈哈笑道:“不要緊,我本就是個山村刁民,在我這兒,無需客氣。”

鄭鶯鶯道:“雲道自謙了。不過天狼剛剛說的其實我也理解,眼瞎了,他只能發揮兩成不到的本事,但凡要有一點點視力,哪怕是一隻眼睛,我這倒兒的本事足以讓所有人大開眼界。”

一直在一旁吃飯微笑不語的蔡桃夭突然道:“我認識一位國際頂尖的眼科專家,不過最近他好像去冰島度假了,吃完飯我就來聯繫看看。”

“有勞弟妹了。”鄭鶯鶯向蔡桃夭微微欠身。

聽到“弟妹”兩個字,蔣家二小姐輕哼了一聲,又狠狠剮了李大刁民一眼。

不過,鄭鶯鶯卻將注意力轉到了正大口啃雞腿的十力小喇嘛身上。“這位小師父年歲不大,但佛道高深,不知尊師是……”

小傢伙難得開葷,抹了抹油膩的嘴巴,張嘴笑道:“我大師父叫噶瑪拔希。”

鄭家姑侄倆身子一抖,不約而同地推開身後的椅子:“拜見上師。”

這回連蔡桃夭也愣住了,大喇嘛法師噶瑪拔希的威名她是知道的,但也不至於報個名字就讓人五體投地吧?小喇嘛驚得一隻雞腿咬在嘴裡目瞪口呆:“雲道哥,這……”

李雲道微微一笑:看來老傢伙在世間還是種了不少善因。你種善緣,倒是便宜了我這個徒弟跑來幫你收善果。李雲道生平第一次覺得那神叨叨的老傢伙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鄭鶯鶯知道眾人的困惑,又拜了九拜才敢起身解釋道:“這是曾祖在世時定下的規矩,鄭氏後人見噶瑪拔希大師必以家祖之禮相待,具體緣何,我們小字輩兒的也不太清楚。小師父既是大喇嘛的徒弟,我喊聲師叔,天狼喊聲師祖也是自然的。”

十力故意指着李雲道:“可他是我師兄。”

李雲道連忙拉住又準備下拜的姑侄二人:“別聽他瞎掰,咱們還是平輩相處吧。”

鄭鶯鶯道:“這可使不得,輩份的事情,在我們鄭家那是頂頂重要的。三叔我是叫定了,天狼,以後你得喊三叔爺。”

李雲道哭笑不得,吃了頓飯,連輩份都漲了一級。這回連何大海也不得不開感慨李雲道這小子命太好,剛剛他還在擔心這姑侄倆不服管,誰知道這地球村實在太小,他大老遠跑去河北武術之鄉請回倆兒落魄高手,回頭人家一論輩份,高手成孫子輩兒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