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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誰。你也知道我是誰。對吧?”

寢殿里,除了對峙的沈沉和南忱,空無一人。

南忱死死地盯着沈沉,恨意滔天。

沈沉淡淡地看着她,心思急轉。

關於她到底知道多少這個事情,如今倒真是個探查的好機會。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口中說著話,沈沉的目光卻留戀地在室內的擺設傢具上打着轉。

六歲是她最淘氣的時節,趁着秋高氣爽、月白風清,她卻一把火險些把自家的寢殿燒成灰燼。

先帝急得從宣政殿趕到小蓬萊這一路,嘴上便起了兩個大泡。

沈太后到得早,二話不說先揍了她一頓。

先帝趕到時,她正趴在春凳上哇哇地哭。日新跪在旁邊亂着頭髮一臉黑灰紅着眼圈兒心疼地替她擦淚。趙真的帽子早就不知道歪成了什麼模樣,兩個鼻孔都是黑的。

小蓬萊上所有的內侍宮女救火救得筋疲力盡。

先祥和帝進了門,看見哇哇大哭的她,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還是荀遠用力扶住了,才走到跟前,摸摸她的頭,半天憋出一句話來:“好在旁邊就是太液池,總歸救火的水是夠的。”

後來先帝便給她重新打了這一套傢具。

所有的樣子都是沈太后和先祥和帝陪着她,三個人一起挑的。

唯一的爭執出現在梳妝台。

沈太后堅持要一個簡潔大方的,說她沒必要照那麼多鏡子。

先祥和帝卻調侃說:“我們已經是個醜丫頭了,再不多打扮打扮,日後可怎麼見人呢?”

“她又用不着見人。”沈太后板著臉硬邦邦地頂回來。

可就因為沈太后這句話,她堅持按照父皇的意思,挑選了一個精緻得不得了的梳妝台,光那面銅鏡,聽說便是天下絕品,比沈太后宮裡的鏡子至少貴一倍。

沈沉幼時,最喜歡坐在梳妝台邊的圓凳上擰來擰去,纏着日新給她梳各種花樣的髮髻。

可日新每次都只給她挽兩個小揪揪而已,還嘲笑她:“就這麼幾根黃毛兒,又細又軟,梳不了別的。想梳飛仙髻,至少還得再過十年……”

沈沉恍惚着,似乎還能聽見那時候的日新的溫柔聲音。

“……沈沉!我在跟你說話!”南忱氣急敗壞的聲音忽然在耳邊炸響。

沈沉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她。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看着這間屋子,很眼熟?是不是夢裡曾經在這生活過八年?!”

南忱咬牙切齒,狼一樣盯着她。

沈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道:“然後呢?”

“你!”南忱氣得臉紅脖子粗:“你還我自由!”

“自由?”沈沉一臉故作的茫然,“你是說,我縱馬江湖的那七年嗎?”

南忱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眼中已經出現了紅血絲。

“還是,我從幽州到東寧關,從東寧關到魏縣,從魏縣到京城,從永泰坊到梨花殿,的這一路?”

沈沉笑眯眯地看着她。

南忱恨恨地坐在了床邊,死死地盯着沈沉,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呵呵一笑,肩膀鬆了下去:

“你用了七年加兩年,血雨腥風、出生入死,目標不就是梨花殿?可是,我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在皇宮了。”

“所以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難道,真的要被……燒死,才甘心么?”

沈沉淡淡地看着她。

南忱打了個冷戰,眼含恐懼地回想着久遠記憶中的那一幕,忽然轉開了臉。咬牙道:

“看來,你我之間,還真是我想到的那麼回事!離魂,換體!八歲之後,一切顛倒!”

沈沉垂下眼帘,不做聲。

“你落了水,我遭了火。彼此原本都是要死的命!偏偏換了身體,就又都活了過來。”

南忱聲音壓得低低的,含着巨大的惶恐和畏懼。

沈沉悄悄地看向她。

她的臉色極為難看,雙手緊緊地抓着衣襟,渾身都在發抖。

沈沉再度垂下眼帘,輕輕開口:“這是天機,你為什麼非要道破……”

“我一定要說出來!”

南忱神經質一樣跳了起來,整個人僵硬着挺得直直的:“我一定要告訴全天下!對!不僅要告訴你們家那位太后,還要告訴皇帝,告訴朝臣,告訴大夏內外,告訴全天下!

“你,我,加在一起才是妖星!”

沈沉緩緩地抬起了頭,探究地看向面前幾近瘋狂的女子:“你想做什麼?”

“我想跟你同歸於盡!”

南忱衝到了她的面前,直直地對着她的臉,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咬緊了牙:

“我要跟你同歸於盡。我要顯然已經知情了的沈太后和椎奴那個老賤人都跟着一起陪葬。我要那個想要拿我當棋子擺弄的皇帝灰頭土臉。

“我要你們這些所有拿我當成個傻子的人,都變成天下最大的傻瓜!”

沈沉沒有躲閃,而是直直地迎着她的眼睛看了回去。

於是,南忱躲開了。

她猛地直起了身子,看似驕傲得高高在上,實則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沈沉明白了過來,嘴角微勾:“你就直說吧,你想要什麼。”

這一句話輕輕問出來,整個人激動顫慄得幾乎要抖成一團的南忱,忽然便放鬆了下來,眉頭微顫,輕浮地笑着,轉回了頭去,甚至,嫵媚地笑了出來:

“你說我想要什麼?”

沈沉定定地看着她:“說。”

“我想要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聲望、你現在所享受的一切寵愛。”

南忱大大地張開了手,忽然又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我又不傻!這些,我知道,我都要不到的。那是你辛辛苦苦搏回來的,你不會輕易給我。更何況,便是想給,你也給不了我。”

沈沉眯起了眼。

有理智的瘋子,有智商的蠢貨。

這是最不按理出牌的兩類人,面前這個,佔全了。

這種人的破壞力,堪比十個蕭韻,或者還不止。

應該是十個發了瘋的師兄?

還是十個發了瘋的蕭寒?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當然想要榮華富貴,和自由自在。”

南忱微笑着看着沈沉,“尤其是,活着。

“這個,你能做到。如果我只要這幾樣,我相信,你能夠說服梨花殿,幫我做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