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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終究還是捂不住。羅、曹兩家的大郎離京之後,京城眾人漸漸都知道了其中內情。

韓家趁機上門,要求接韓氏回家去過寒衣節。

羅相嘆了口氣,令人備了足足的禮,又派了自己最穩重知禮的三兒媳相陪,把韓氏好好地送回了韓家。

果然,三兒媳回來時,滿面慚愧地呈給羅相一封信,乃是韓震親筆所書,替女兒求去,要求和離。

羅相沉默了許久,先送了老妻去佛堂誦經,又命羅四郎去韓家磕頭,最後吩咐羅氏三郎幫忙跑衙門:“這門親事乃是太后所賜,你靜悄悄地辦好,文書拿來,我還得去跟太后說一聲。”

韓氏再也沒有進羅家半步。

羅家將其日常的用具、跟來的侍女僕下,以及滿滿當當的私房庫,都客客氣氣地送回了韓家。

韓家也客客氣氣地表示:兩個孩子有緣無分,但韓、羅兩家,還是通家之好。

一樁令天下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聯姻,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消息傳進了寧王府。

牡丹郡主訝異之餘,緩緩頷首:“便該如此才對。”

侍女卻驚慌起來:“您那天回來,可跟王爺說的是沒什麼大事!如今這件事竟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只怕王爺……”

“父王的消息要都指着我這個不孝女給他收集,那他這十幾年,早就被陛下生吞活剝了。”

牡丹郡主閑閑道來,低頭繡花。

“咳!”窗外一聲威嚴的乾咳,一聽便知道是寧王到了。

侍女嚇得忙伏在地上叩頭。

牡丹郡主卻也只是盈盈起身,優雅屈膝:“父王安好。如何此時走來?可有話要吩咐女兒?”

寧王滿意地看着她的姿態,捻須頷首:“我兒越發穩重通透了。這才對,這才像是我寧親王的女兒。”

說著坐下,看了看她,道,

“徐州節度使尹萬有一子,年方二十,品貌端方,為人忠厚誠懇。明春要下場,此時已經入了京。那尹萬當年曾與我是至交好友,所以我安排尹公子住在我們家裡了。

“我給他安排的院子,離你這裡遠遠的。但是離你母妃常去散步的地方有些近。你回頭去看陪伴你母妃的時候,需要小心行事。”

侍女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忙又低頭下去。

牡丹郡主卻溫順地笑了笑,頷首道:“是。父王的吩咐,我記下了。”

“你如今這樣最好。凡事不要多想,也不要多問多管。安安靜靜地在家裡,讀讀書綉繡花,若是還有閑暇,便多去陪陪你母妃。

“你這個年紀了,最多再有兩三年,無論如何都要出嫁了。到時候,哪裡還能再孝順我們夫妻……”

寧王說著說著,面露傷感,站起身來。

目光瞥一眼牡丹郡主的綉架,挑了挑眉,笑了起來:“怎麼,在給為父繡衣衫?”

架子上是一件男式的長袍,玄色錦緞,萬字鎖邊,正在繡的,乃是袍襟上的一叢金色菊花。

牡丹郡主跟着恭敬站起,低下頭去,輕聲道:“是。還未綉好。”

寧王臉上表情越發悅意起來,慢慢地走了。

看着他竟然並沒有欲擒故縱,也沒有說旁的事情,侍女心裡反而更加慌亂,一把扯住牡丹郡主的袖子,顫聲問道:

“郡主,那個什麼尹公子,是不是……”

“肯定是備選之一就是了。”牡丹郡主淡淡地坐下,繼續低頭繡花:“大約是要看那人的考試成績吧?畢竟,不論他到底是誰的兒子,若就是個白身,那我這堂堂的郡主,作價也有些太便宜了。”

侍女張口結舌。

牡丹郡主又綉了幾針,直起了腰,捏捏自己的脖子,站起來,端了針線簸籮,倒在了榻上,順手把簸籮里的一個小荷包撿了起來,又開始綉。

“郡主,您歇會兒眼睛吧?”侍女皺了皺眉,上前勸道:“您這兩天都不怎麼休息了呢。”

牡丹郡主恍若不聞一般,繼續倚在榻上,舉着荷包飛針走線,口中散漫地問道:

“阿筍,我要是出嫁,你想跟着我走么?還是留在府里,伺候母妃?”

侍女大驚失色:“郡主,您不要婢子了么?”

“萬一我嫁的不好呢?”牡丹郡主笑笑,放在了手裡的針線,“再沒了宗室第一郡主的榮耀,再沒了如今前呼後擁的排場,興許甚至不過是一個普通宅院的普通婦人……”

“連離珠郡主都有郡主府,太后娘娘肯定也會給您賜的!”阿筍急了,“您可哪點兒不如她了呢!”

“我只問你要不要跟我走。”牡丹郡主笑眯眯地看着她。

阿筍沒有絲毫猶豫:“我自是要跟着郡主走的。說句不當說的話,便是郡主要學卓文君去當壚賣酒,那婢子也得跟着您去刷罈子洗瓮!”

“這就好。”

牡丹郡主再度舉起了荷包去綉,懶懶地翻了個身,道:

“那件衣裳讓父王看見,我懶得綉了。你去綉完吧。綉好了包起來,到了冬至,送給父王當禮物。”

“我?我綉……”

阿筍結結巴巴,呆了半天,閉上了嘴,走到綉架前頭坐下,果斷地拿起針來,一點一點地,慢慢仿着牡丹郡主的行針,開始綉了起來。

悄悄挪開自己舉着的荷包,牡丹郡主看阿筍的背影,抿唇一笑,再看向自己手裡靛藍綉竹葉的荷包,腮上忽然微微一紅。

……

……

錢宅。

手裡的消息看完,鍾幻仰在躺椅上翹起了二郎腿,跟着躺椅一搖一晃,晃蕩着腳丫子哼起了曲子。

董一看着他憊懶的樣子,好氣又好笑:

“小郎,京中的這場不過是個鬧劇。宗將軍的話,您總不能不放在心上吧?”

“那個荀遠啊,別的不說,他對我們家二傻子,可是真心的好。就憑這一條,我就不能回復宗悍說:哦,既然是皇帝的坐探,你就弄死他吧!

“何況,那也不是皇帝的坐探。就他平常大大咧咧的樣子,荀遠只跟皇帝稍稍說上那麼幾句,他這東寧關就得易主。

“可見荀遠的主子,是太后娘娘。

“沈太后啊,那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然,也當不成太后。她究竟想要做些什麼,咱們還是再看看。”

鍾幻打了個呵欠,笑道:

“那樣的兩條老狐狸啊,都對着沈太后服服帖帖,咱們若是輕了敵,那不是找死么?”

找死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不能連累了我們家二傻子吧?

“哦對了,讓你們查白氏,查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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