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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我自會放你離開,只是,有一樁難事,卻還要請……兄長,千萬幫我。”

燕崇不管是姿態,還是語調,都是誠意滿滿。

葉准聽得雙眸一縮,他方才喚他……兄長?

天色將明未明之時,西北廣袤的天地,都已成了一片無垠的雪白。

十幾輕騎的人馬,趁着這還未亮起的天色,朝着關內疾馳而去。

燕崇立在城樓之上,帶着寒意的冷風撲面而來,將他身上的絳色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微微眯起眼來,目送那隊輕騎離開,直到馬蹄聲漸遠,那隊人馬消失在了太陽升起的方向,他還是望着那從魚肚白,漸漸變成橘黃的一線,好似凝成了一尊雕塑。

直到那橘黃一寸寸擴大,隱約已現出光芒,他才陡然開口道,“我想不出一月之內,將這西北的戰局平了,你覺得,可否?”

身後,原來一直如同影子般,佇立着一人。

聽得這話,薛定微微一怔,而後,便是抱拳道,“薛定願為世子馬前卒,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燕崇緩緩勾起唇角,迎着初升的朝陽,似笑非笑,卻又帶着慣常的不可一世。

日光照耀在雪地上,折射出萬丈光芒,映襯着那背光而站的人,好似也格外高大威武,恍若神祇。

下一瞬,燕崇抿了唇角,眼中只剩如磐石無轉般的堅定,還有不容阻擋的銳利,“薛定!去!傳令軍中各將,到帥帳之中商議戰策。”

“得令。”薛定強抑心中的激越,響亮地應了一聲。

天已大亮,日頭高升,炫耀冰雪,即便明知過後,也許又是風刀霜劍,可這一瞬的燦耀,還是讓人心中盈滿了光與熱。

綠枝守着裴錦箬,卻快要急死了,好歹等到裴錦箬終於轉醒,忙驅身上前道,“夫人,您可醒了?”

裴錦箬卻還是有些虛弱,蠕動了一下雙唇,道,“水。”

綠枝忙捧了茶盞來,扶她半坐起身。

裴錦箬卻好似渴極了,直將那一盞的茶水都喝光,這才歇下了。

緩了一口氣,她抬眼便見着了綠枝微紅的眼睛。

這丫頭,也是個心性強的,這般情狀,想必也是嚇壞了。

“你守了一夜?”她嘆了一聲問道。

綠枝點了點頭,“夫人病了,奴婢哪裡敢睡?何況,這半夜,還發了兩回熱。”

那一日,裴錦箬與蕭綦一番話後,在院子里便是出了一身的汗。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來,頭便有些重。

裴錦箬便知道,她是病了。

可如同綠枝所擔心的那般,她病了,蕭綦怕是會給她尋大夫來瞧,到時,想瞞住的事兒,只怕就是再瞞不住了。

何況,有了身子,很多葯也是不能吃的。

裴錦箬只得選了下策,那就是瞞住。

讓綠枝去煮了薑茶來,喝了下去,便是蒙頭大睡,等它發汗。

沒想到,夜裡還是發了熱。

不過……這會兒卻是要舒服許多了。

她抬手探了探額頭,卻哪裡探得出來?綠枝幫着探了一回,鬆了口氣道,“沒有燒了。”

早前那兩回發燒,她還記得之前晟哥兒發熱,裴錦箬是如何做的,便是學着用溫水幫她擦拭額頭,手腳……如今,燒退了,便是好了大半,終究是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福大命大。

想到這兩日的擔驚受怕,綠枝鼻子又是一酸。

裴錦箬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只窗戶上糊着厚厚的棉紙,透不進多少光來,卻也看出窗外天色漸暗,她不由皺了皺眉,“快天黑了么?”

綠枝點了點頭。

裴錦箬的眉心便攢得更緊了些。

“我睡了這麼久?”她昨夜睡的,到這會兒,都又快天黑了。

綠枝又點頭。

裴錦箬卻已經面帶隱憂道,“這期間,沒有來人?”

說的,自然是蕭綦,或是蕭綦派的人。

事實上,自從他們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城,這個小院子里落腳後,她這裡,自來都是蕭綦親自來的。

“來過一回,午後的時候,奴婢說您昨夜沒有睡好,還歇着,他倒是沒說什麼,就回去了。”

還好是午後來的,那個時候睡着,也沒有什麼,只是,若是再多些時候,怕是就要引人懷疑了。

望了綠枝一眼,裴錦箬嘆道,“辛苦你了。”

不只要照顧她,還要提心弔膽應對。

綠枝搖了搖頭,“夫人好好的,奴婢便不辛苦。”這麼說著,卻還是紅了眼睛。

“這會兒我醒了,已是覺得輕鬆了許多,你快些去歇一會兒。”

綠枝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是被裴錦箬輕柔卻堅決地兩個字“聽話”,便都堵了回去。

可就在這時,窗戶外,卻是有了動靜。

裴錦箬和綠枝驚得對望了一眼,綠枝便是坐不住地站起身來。

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瞧見幾道人影,正朝這處走來,因着天色已暗,甚至已經燃起了燈籠。

電光火石間,人便已走到了房門前,抬手,叩響了門扉。

門外,響起蕭綦的嗓音,“是我!開門!”

裴錦箬眉心已是緊攢,既然是這個陣勢,便是不見到她,不會罷休了。

裴錦箬心中轉過千般思緒,終究是與綠枝交換了一個眼色。

自己很快起身,披了外裳,整理了髮髻和衣裳,這才將門拉了開來。

“這個時候了,你過來有事?”裴錦箬站在門邊,目光淡淡望向蕭綦,一邊問着,一邊已是向他身後瞥去,除了他的兩個親隨,還有兩個沒有見過的人。

一個是個頭髮花白的清瘦老者,另一個,則是一個低眉順眼,小廝模樣的半大少年,而那少年身上,還背着一個箱子。

裴錦箬一看,心下,便不由得一“咯噔”,這兩人,倒是與庄老和靈樞的樣子甚為相似,難道……

她望向蕭綦時,悄悄掩下了心底的戒備。

蕭綦笑道,“還是進去說話吧!這天兒冷,又是風口上,可莫要受了寒。”

可裴錦箬卻是沒有讓開的意思,“我是有夫之婦,這個時辰了,迎你進屋,怕是不妥。”

蕭綦噎了噎,默了一刻,到底還是打迭起笑容道,“你多慮了,你我又並非獨處一室,還有這麼多人在,並無不妥之處。”

即便是說到了這份兒上,可裴錦箬卻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杵在那兒,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蕭綦臉上殷切的笑容也是淡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