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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進口葯也不怎麼管用,該疼還是疼,再加上無法進食人也虛弱,想要改變一下卧床的姿勢都既疼又費力。偏偏還要被護士逼着得下床活動防止血栓和粘連,爭取早日通氣早日進食。就這麼插着尿管帶着采血袋被爸媽架着蓬頭垢面愁眉苦臉在病房外的走廊一寸一寸地挪動着,還沒走出一里地,爸媽就累得直喘氣。

“你去上班,我一個人怎麼扶得動你,還是得叫小錢過來。”媽媽看着臉紅大喘氣的爸爸說道。李偲急忙轉頭對媽媽說不行,太急之下牽扯到傷口,一陣鑽心疼痛襲來,她乾脆雙腿一軟直接倒到媽媽懷裡。“哎喲,我的大小姐。你當你媽還是30出頭啊,我可扛不動你啦,男朋友不在這個時候用,什麼時候用?”媽媽見狀一邊用盡全身力氣抱着李偲,一邊對爸爸說:“你趕緊打錢伍明電話讓他過來吧。”

二老人合力將她架回床上,爸爸坐在床邊心疼地看着李偲,握起她的手說:“乖,我明天公司還有事走不開,你媽媽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又不要小錢做別的,扶着你走幾圈也不是麻煩事。難道這不是考驗他的好時候嗎?”說完和媽媽交換了一下眼色。

考驗?我都準備和人結束了還考驗個屁啊!人家來賣力照顧我到頭來和我這麼天天折騰自己一樣,只能得到一個屁!可是再怎麼反對,也不能當著他們的面說不,因為她說不出口反對他來的真實理由。

最後,錢伍明還是來了。依舊帶着鮮花,還拎着很多四磨湯。甚至跟領導請假一周全心全意來照顧李偲。媽媽開心地把女兒推給他,自己回家補覺去了。

“錢伍明……你真的很好。”

“難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但我太壞了。我想和你說清楚又老是開不了口,就這樣一直拖着一直拖着……現在這樣,我想大概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心裡一直都記掛着一個人。”李偲輕輕地說出了內心的話,不是因為虛弱是因為愧疚,她不敢看錢伍明的眼睛,連扶着他的手都不敢太用力。撐着她的那隻左手食指微微向上顫了一下。

“是他嗎幫你獻血的人。”錢伍明問。李偲驚訝地看向他,他舒展的眉毛鮮少地皺了起來,整個人都緊繃著。錢伍明並沒有看她,只是盯着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等着回答。

“你怎麼知道?”

“本來不確定。剛你一問,我就確定了。”錢伍明轉過頭看着李偲,皺起的眉毛已經放下,柔和的眼眸變得黯然。

“你瞎猜。”李偲不相信。

“那天他來,我就發現你的眼神就不對,他和你說話的時候,你們對望的眼神,他離開病房的時候,你戀戀不捨看着他背影……”

“我……”自以為掩飾得體,還是原原本本被人看透。

“我從來沒見你這麼看過我。”他難過地地下了頭。

李偲不安地看着錢伍明,“他沒有你好。我對你也是努力過了,我發現我害怕和你太接近。上次在餐廳,我以為你要跟我求婚了,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拒絕你,我更害怕再也不能見他。”

錢伍明再次把目光望向走廊盡頭的窗,雙手繼續有力地扶着李偲走路。良久不說話,直到扶着她走到窗戶邊,他才鬆開手。撐開窗戶,一股新鮮的空氣順勢涌了進來,他對着窗外長長嘆了一口氣。陽光的反射在他的鏡片上,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李偲也因此而覺得緊張起來,“抱歉。”她紅着臉道歉。

“那天,我是和妖精談到了求婚,我問她,你喜歡什麼樣的求婚。”他已經轉回頭,還是以往那麼謙和,鏡片後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李偲。“我很遺憾。我一直以為,你的拘謹和小心翼翼是來自於女孩的羞澀,原來你也是可以含情脈脈,也是可以戀戀不捨,只可惜我不是他,你不喜歡我。你在我面前從不紅臉,從沒有感到局促不安小鹿亂撞,而這唯一一次竟然是因為你要跟我分手。你可能再也找不到人能像我這樣對你好了,小偲。”

錢伍明扶李偲走回病床,留下一句“好好照顧自己”便徹底消失在李偲的世界裡。

一個人對自己的殘忍是在經歷過許多以後才意識到,我們被他人傷害最後又學着這些方式去傷害另一些人,殘忍如當年的他人。那是自我毀滅的開始,從那一次開始,通透的水晶里也開始滲入了雜質。當時的李偲,只是為他的離開感到內疚,這種內疚又很快淹沒在對易數的想念里——他是不是會來?這成了她躺在病床上每日必想的問題。每天都有人來關心慰問,病房有時被鮮花水果弄得像老幹部的療養院。不管是親戚還是同事,就算是妖精和大頭來陪,她依然心不在焉。她的心被這個只能獨自期待的小秘密撐得滿滿的,容不下任何其他念頭。出院的日子一天天臨近,身體上的傷口正在癒合,心上的那個缺口卻越來越大。

出院前一天,父母都放心的留李偲在醫院休養。今天的點滴份額已經早早被打完,百無聊賴,她只好搖起病床半仰在床頭插着耳機聽音樂。循環着cranber日es的《empty》正配10月里深秋前最後的暖時節,被太陽照射着的地表發著明晃晃的光,它承載着人們或走或跑或喜或悲。病房不會再禁錮住她的行動,心卻被禁錮在某處,李偲閉着眼想着可能不可能的事,希望失望絕望的事,輕鬆愜意的事,苦澀委屈的事,漸漸睡去。

睡夢中,她似乎見到了,易數依着門雙手抱臂壞笑着看着她,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夢,都是假的,都是為了考驗這個患得患失的小妖怪。不存在上海的妻子,不存在上海的女兒,不存在分手,不存在疼痛。他走進門裡,張開雙臂說,小怪物快過來,讓我抱抱你。她歡喜地奔過去卻被病床邊的點滴架絆倒。

一顫,從夢裡跌進現實,伸手去摸枕頭下的粉晶項鏈,那是李偲特意讓媽媽術前給帶過來的,低着頭摩挲着這顆小水晶,心裡說不出的失望。想翻身下床走走,轉身便見到易數雙手抱臂靠着門框在望着她!如同被電流擊中一般,李偲驚得從床上一下坐直,傷口的隱痛告訴她這不是夢,走廊上護士走過的腳步聲告訴她這不是夢。

易數的身影走進來,易數的聲音說:“醒了?”所以這不是夢,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存在的,只有你的擁抱是不存在的。李偲傻傻地看着易數,易數輕輕摘下她的耳機,搬來陪護椅,挨着床坐下,淺淺地笑着把李偲從頭打量到腳,“瘦了。”

李偲想拉着他的手撒嬌般地告訴他——我剛還夢見你了呢,你怎麼才來。話到嘴邊轉了幾次只能低頭看着他的鞋子低低地問:“你怎麼來了呢?”

“你爸爸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說謝謝我救急。另外,本來田總安排你這個月進我們項目部參與那個美國佬的項目,你爸也打算替你再請半個月的假特意跟我說說。”他慢條斯理說著,“我想,趁你還沒出院過來看看你。”

李偲抬起頭看着易數,他慢慢往後靠去直到整個人都躺進椅子里,窗外的陽光正好擦着他的頭皮射進來直射在李偲的眼睛上,她躲開,再看向他的時候,他的臉已經隱沒在強光照射而留下的陰影里。他明明是真實存在於眼前的,為什麼此刻卻如夢一般難以碰觸。她期盼已久的見面可不是這樣的拘謹,目的也不是虛偽地客套。

“我想你了。”李偲閉着眼說。易數沒有動靜,李偲繼續閉着眼,“我最難過最痛苦的時候,我在想你,你來之前我剛夢到你。我這樣大概很傻,可是,如果你下一秒選擇和我在一起,選擇繼續愛我,選擇讓我繼續沉醉在你給我的美夢裡,我就不傻了。”說完感覺到易數握起了她的手,李偲驚喜地睜開眼睛看着他,深潭一般的眼眸再一次溫柔地凝視着自己,嘴角帶着微笑就看一個可憐的孩子,他沒有說話,只是一遍一遍用拇指摩挲着李偲的手背,他慢慢靠近她又慢慢低下頭。李偲不由得一陣心酸,難過到要哭出來的心情是副詞難堪,如此卑微。

“你應該找一個能給你簡單幸福的人,你不能再被傷害了。你值得更美好的生活,我是你美好生活的阻礙,我必須離開。對不起,偲偲。我看得出你男朋友對你好,比我好,要珍惜。這個項目結束後,我可能不會再留在這裡。”

意外與失望令李偲負氣地用所剩之力把粉晶項鏈朝易數狠狠地扔過去。

易數小心翼翼地撿起,離開。

李偲重新戴上了耳機倒到床上,他離開。《empty》還在循環——

didn’tyou色eme,didn’tyouhearme

didn’tyou色emestandinghere

whydidyoutuoutthel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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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mydreams,itsuddenly色ems,itsuddenly色em色mpty

empty

empty

empty……

終於,她割掉了愛情的闌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