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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這稱呼是你叫的嗎?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李偲沖易數嚷嚷。

“妖怪,這就是你不對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當然可以叫啊。”

“那你的老公是我的老公不?”

“你要啊?給你吧”妖精笑得花枝亂顫,而商務男趕緊擺擺手,“那不行親愛的,你太不對我的人身安全負責了,等下真的被打斷腿了怎麼辦。”

“你們有完沒完啊?我自己的事,自己看着辦行不行。”一個妖精還不夠,再加上商務男,兩人一唱一和,她真心招架不住。

“易數,你聽,她會看着辦,你要好好表現哦。”妖精說完對李偲眨了眨眼。

易數一聽乾脆站起來,舉杯,“有幸得兩位朋友如此相助,感激不盡,我先幹了。”語畢,一杯啤酒下肚。“不錯,好酒量。”妖精鼓掌。

“第二杯,我覺得我們應該為了妖精的婚事,大家一起干一杯,雞尾酒先不碰,一律啤酒!”4人的酒杯今晚第一次高高興興碰在了一起,乾乾淨淨地喝個底朝天。妖精今天不僅僅是麥霸還是酒霸,她的高音飈得有多high,她的酒就喝得有多猛,而今天她本人也興奮得要命,豪氣干雲地拉李偲和易數喝酒,商務男好脾氣地在旁邊陪着,也不攔着她,妖精跟喝白開水一樣,咕咚咕咚幾口就幹掉一杯,整個晚上妖精的架勢就是一翻身的農奴,畢了業的高中生,出了頭的苦逼創業者一樣。以前也沒見她這麼恨嫁呀,李偲示意商務男勸她少喝,他卻笑笑說,難得她今天這麼高興,讓她喝吧。這……結婚就這麼讓人興奮嗎,說得好像妖精跟你戀愛就沒高興過似的,李偲實在看妖精酒喝得有點多,便勸道:“都開着車呢,可以了。等會兒酒駕不安全。歇歇,醒酒。”

妖精卻嫌她囉嗦,沖她一揮手說:“都喝開了還開什麼車,你是不是心疼他了?心疼了就早說哦。”

得,又來這招,李偲看了一眼易數,便不再勸。

而易數一直都笑呵呵地應付着這一切,這四個人就他和妖精最開心。李偲糾結着妖精突然要嫁人的事兒,還糾心着如何處理自己和易數的關係,有些心事不會太興奮是應該的,但是作為準新郎的商務男,看起來好像也很平和,是因為職業病嗎?怎麼那麼端啊?雖然她沒研究過將要結婚的男人該有的表情和情緒是什麼,但是憑着對人異常情緒的敏感,多多少少也能察覺出他的平和淡定,都和他目前的狀態有所不符,但是具體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也許是我多想了,人家本來就是冷靜淡定的主兒,李偲自我安慰着,希望閨蜜沒有看錯人。

易數跟妖精喝得歡,幾杯酒下來,性格爽快的妖精和能言善道的易數已然成了朋友,商務男和李偲只是小口小口抿着酒,隨着一起樂呵。很快,李偲的手機徹底沒電了,她本想叫妖精早點結束,但是看大家都還在興頭上又不忍掃興,最主要的是,自己也想開開心心稍微放縱一回,今天本來出門就是為了消解壞心情的,那現在豈不是正好如了願,不就是晚回家嘛,想到這裡李偲就乾脆卸下心理負擔,徹底享受起這個仲夏夜。

她拉着妖精靠在露台欄杆上聊天,而易數和商務男正在看大液晶顯示屏上突然轉播的足球賽。她們曾許諾對方一定要帶着自己的愛人一起聚會,但是現在對面談論着球賽的男人們,一個是神秘冒出的準新郎,一個是還不太搞得清楚狀況的大叔。於是她問妖精:“你想象過今天這個場面嗎?”妖精回答:“想過,你和我,我老公和你老公。”

“可是眼前就只有一個人可以稱作某人的老公啊。”

“你把某人變成你老公不就行了。”

“哪有這簡單啊,妞兒。”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能陪着來唱歌還願意陪着來喝酒,願意認識你朋友樂於打成一片,足見對你的用心,起碼他是個有誠意的單身男人。”

李偲正想反駁,妖精的手機響起,她喂了一聲,立馬對李偲唇語道:“你爸。”不用猜也知道是打來催她回家了,李偲準備放下酒杯拿包回家,卻聽見妖精躲在角落裡對着電話那頭的爸爸說:“李叔叔,她手機沒電了。今天喝多了,已經在我家睡著了,不如我讓她明天再回家吧。叔叔你放心,就是為了慶祝我跳槽找到新工作了,沒事的。明天就回家啊,叔叔你還不休息啊?她沒事,我看她暈暈的回家不安全。在我家更好,沒事沒事,叔叔客氣了。行,行,好,晚安叔叔。”

妖精掛掉電話,得意得晃晃手機,“搞定!”閨蜜是什麼?閨蜜就是妖精這樣的,想到你想的,替你做想做卻不敢做的。

妖精重新拉着李偲靠着露台的欄杆,把新點的mojito塞到她手裡,對她說:“你還記得大一的暑假嗎?大頭和另外幾個同學唱完晚場不過癮決定唱晚晚場,你爸叫你一定得回家,我那天也正好太晚沒車回河西的家,就睡到你家去了。結果你根本就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然後在你爸媽睡著了以後……”

“我們就偷偷跑去了ktv!”她和妖精相視而笑。

那個想要叛逆又膽小的李偲,總是拉着膽大心細的她“共同犯罪”;那個謊話編不圓的她,總是依賴足智多謀的她;那個比她大一歲的她,總是被她罩着。妖精是她的消防員,擋箭牌,是她叛逆耍賴玩刺激時最好的伴侶,趙大頭會替她撐傘,而妖精會陪她一起淋雨。

“可是你去了深圳以後,我還拿誰當擋箭牌呢?”

妖精轉身深情款款地看着商務男:“可是,我必須要離開啊……為了愛情。”

“沒事啦,妖怪。不論我在哪裡,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站出來的。”

“我也是。”

從露台往下看,夜幕里的這個城市常常有着比白日更激情的色彩,大小街道上閃爍的霓虹燈;妖嬈美艷女子臉上的唇彩;車水馬龍的街頭上炫目的車燈;人們手機屏幕上短暫閃現的畫面,這些外在色彩的存在映射着人們內心對改造時間的渴望,夜晚不是完結,這是另一個開始。用酒精,用音樂,用狂歡,用嬉鬧,儘可能地把夜晚渲染得比白日更絢爛,然後告訴自己我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來揮霍。因為還覺得自己還年輕,我們從來不去感覺時間,總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會保持在自我熟悉的狀態。妖精會一直陪李偲逛街血拚,吐槽一切看不順眼的事情;大頭會一直跟她一樣單身的晃着,混得沒心沒肺開開心心;單純的小表妹文文會一直是個無憂無慮的學生妹;父母還是和以前一樣上班和生活,直到今天,直到此時,她才真正地去感受時間的流動——妖精終於有了愛的歸宿,她快要離開我了;大頭聽說也在忙着相親各色軟妹子;文文今年已經要操心找工作的事情了;父母在晚餐時開始偶爾閑聊退休後的生活計劃;那個原本永遠不變的鄧江心,現在已經遠去。因為我們始終要長大、老去、死亡,但變化總是不動聲色地發生在你的眉頭,你的話語,你的感悟里,好像從來沒發生,卻在你轉身回望時遍布痕迹。你以為你可以掌控時間,你以為你可以忽略時間,你以為總有人可以自信滿滿地知曉未來,但真實的每一秒來臨前其實是無法預測的,就像現在。所以,你怎麼能說,你知曉時間帶給你的全部?

有聊無聊的話還在繼續,盛夏後半夜的溫蘊空氣伴着酒杯里的淡淡青檸味兒裹着他們,他們站在彼此的眼裡談論着時間,時間也站在不知何處正看着他們。

夜已深沉,人已微醺。四人一起下樓,易數買的單。李偲被一陣襲來的倦意弄得哈欠連天,眼睛幹得隱形眼鏡都要掉出來了。妖精覺得大家又困又醉的,不如直接開房睡在外面好了,她請客開房,於是一行4人去了街對面的酒店。到了酒店,跟前台說訂三間房,前台說只有兩間。李偲抬腿走人要換一家,可是走出門發現沒人跟着她,一回頭只見商務男掏出他的身份證和錢在checkingin,妖精花了妝的臉倚在商務男背上不說話,易數躺在大堂沙發上,閉目養神。她才不會天真地以為,商務男要和易數睡一間,她和妖精睡一間呢,他捨得不跟妖精芙蓉帳暖度春宵,妖精也不答應啊。他是不是喝蠢了,還是太困導致大腦短路啊!頓時李偲的瞌睡就醒了,“等等,就訂兩間怎麼行?換一家!”

忙着checkingin的前台小姐說,“今天3點有美洲杯的決賽,很多人都包房看球賽的,靠近酒吧的酒店都是這樣的。要不是先前有客人臨時退訂,早滿了。”

又一次栽在了酒店開房這件事情上。李偲看着妖精,妖精看着易數,易數……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

“不如……就這樣吧,我沒力氣走到別家了,再說了,還不一定有空房呢。睡一覺起來再說。”妖精懶洋洋地靠着他家商務男,眼皮都不想抬,然後壓低聲音:“他也醉了,沒事啦,有事也是好事”妖精和他男人又一次打了個漂亮的配合。

房卡拿到手,商務男跑去拉了一把易數,他這才睜開眼睛隨着大家走進電梯。房間在不同的樓層,妖精他們先出電梯,就剩李偲和易數,“可惜這家酒店沒有超豪華套房。”他這話不但沒打破尷尬的氣氛,搞得李偲不知道該接什麼。

直到走到房間門口,易數才又開口:“我等下進去就躺床上了啊,眼睛睜不開了,不行了不行了,你洗澡什麼的聲音別太大。”一開門,他果然就走到床前,直直撲下去。李偲呆立在他床尾看着他躺在床上,過了一分鐘也沒動彈之後,才放心去浴室洗澡。當然是衣冠端正地進去,再衣冠端正地出來,出來的時候,他依舊沒挪動過,心想他大概真的累了。

最後一步,李偲關上燈,輕輕爬上床準備和衣而睡,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黑暗裡盯着他的床,想確認他是不是裝睡。最後她也就記不得聽了易數多久的呼吸聲,伴着從其他房間隱約傳來的喝彩聲,越來越濃的倦意徹底把她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