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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易數的茶好喝嗎?”她的話像一把刀直插在李偲眼前,刀鋒上映襯着她的嘴,裂開一個微笑等着回答。

所有,都停住——易數走回車位的腳步,父親拉開車門的手。唯一在蔓延的是她的微笑。

一步,兩步,三步,她邁着輕快地步子走向李偲,李偲本能地想往後退,閔雯琴溫柔地牽起她僵硬的手送到父親手裡,輕聲問:“酒醒了嗎?”,再對李偲滿臉困惑地父親說著他們夫妻倆請李偲喝茶解酒的事情,一派溫柔大姐的模樣,易數握拳的骨節發白。父親還之恍然大悟狀。

回家的路上父親叮囑李偲,不要和易數太近,於公於私都不太好。

於私,也不過是一杯茶的距離了,還能如何近?

年,過得還算平順。和別的同事一樣收到了易數的短信:新年快樂!

儘管有些慾望在蠢蠢欲動卻也只能被冰封在現實的寒冰里,待入春也就隨水流去一場空了。

節後第一天上班,各路領導的利是拿到手軟,李偲卻始終沒見易數的身影,也不便去打聽。

連續一周不見其蹤影,她想問爸爸卻不敢。糾結來糾結去還是罷了,如果只是一杯茶的距離,那他做什麼又與我何干?

待節後綜合症徹底好了,李偲才見到整日沉寂的他,也許在別人眼裡沒有表情的他是很正常的,但在李偲看來沉默和沉寂是不同的,沉默的易數是平靜的深海,沉寂的易數是一潭絕望的死水。無神的目光,頹敗的背影,低沉的語氣——不,這絕不是正常的易數。

他有事發生!

一杯茶的距離大概也是可以問候一聲吧,於是在某個稀鬆平常的工作時間,她裝作偶然走在了易數的身邊,趁着身邊沒他人,輕輕地問他:“hi,你最近臉色看起來不……”

“有新的財務總監要來美吉,公司有很多事要處理,我也有很多事要擺平。李偲,你應該也很忙才是,你在這閑晃什麼?總經辦不夠忙是吧?還是覺得背靠你爸好乘涼?”冰冷的責備涼了心裡那杯繁複端起放下的茶。他鬆弛無神的目光終於閃過一絲凌厲,那轉瞬即逝的波動居然只是為了責備她。

看來,茶是真的涼了。

如他所說,田總的寶貝兒子田磊學成歸來空降美吉財務部。

總經辦其實一直都在忙,忙着組織會議,忙着起草各種年初內外部文件,忙着張羅田副財務總監的就任事宜。總經辦的頭以前一直是田總的助理,於公於私都該把財務副總監的就任辦得妥妥帖帖,除開公司里的各種會議,他還特意安排了一次私人性質的聚會給田磊接風洗塵,美吉的核心高層大多是田總多年同事加好友,不僅本人捧場且都帶着家眷。所以李偲和媽媽也理所應當然出席了,但是閔雯琴不在!這對李偲而言,謝天謝地,不然,若是她媽再次感謝易數的仗義獻血舉動時就不知道如何面對那把尖刀了。

田磊在酒桌上講着留學軼聞,席間氣氛熱烈。李偲偷瞄着易數,他看起來興緻極高,留在嘴角的油光還沒擦乾淨就迫不及待地參與到話題中間高談闊論,葷素不忌,絲毫沒有之前的陰鬱。

田總喝得紅光滿面端着酒杯帶着田磊輪着給酒桌上的人敬酒,敬到易數的時候,拍着易數的肩膀對田磊說:“你們易總!你的領導!我的朋友!你跟着好好學!”兩人酒杯一碰,仰頭干盡。

田磊趕忙給易數倒酒,舉着自己的酒杯拜山頭:“易總,不,易哥!請多關照!”又幹掉一杯。還不等田氏父子走開,易數又自己倒了一杯酒,拉着他們倆要繼續喝,眾人不解,問他敬酒的說頭是什麼。易數扶着田總的胳臂從自己的位置上一個踉蹌衝到包間的中間,晃蕩着酒杯里的快要溢出來的酒,大喊:“為了團結!為了勝利!”

在場的7個美吉高層包括李偲的父親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舉杯敲桌,一飲而盡。現場一下變成一場誓師大會,群情激昂。

“沒有老婆管,你看看,我們易總今天果然不同凡響,哈哈……”李偲部門的老大,那個一手操持這餐飯局的人這會兒開始調侃起易數了。李偲敏感地望向易數,易數的眼睛只划過她的臉一秒又回到了頭兒那。但願是敏感多疑了。

“盡說些沒用的,來來來,田磊去敬他!”易數不耐煩地擺擺手,又扯着田磊去到李偲老大那,“你張叔,從小看着你長大,美吉總經辦的頭,多少事都得是他打點他幫忙,他們全家你都熟,更應該好好敬敬。”於是推杯換盞喧笑繼續。

等輪到李偲父親的時候,田總除了對父親的褒獎對他兒子的叮囑,也沒忘了調侃李偲,“田磊我跟你說,總經辦除了你張叔,還有一個人你要好好認識一下,你李伯伯的千金——李偲!總經辦的大美女,美吉的骨幹!直接拉升了公司的顏值。”

田磊二話不說就把剛乾掉的酒杯倒滿,笑嘻嘻地對着李偲,“小偲姐我知道啊,小時候我們見過。多年不見,如今你也是大美女一位了,頗有文姨的風采。”

媽媽不禁在一旁笑開了:“留學回來的,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會說話呀,一句話誇兩個人。”

田磊開心地摟過媽媽的肩膀,“文姨,我在國外就學會了真實,說真話,做實事。您和小偲姐隨意,我幹了!”田磊油嘴滑舌得把媽媽逗得開心不已。

李偲舉着杯還沒來及喝,田磊他爸突然關心地問了一句,“對了!偲偲現在找男朋友了嗎?”

瞬時間,大家的注意力都變得跟探照燈似的集體射向了李偲,她僵着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關鍵時刻還是媽媽抖出了隱私——“一場小病下來,男朋友就沒了。”

李偲皺着眉頭扯着媽媽的裙擺,媽媽這樣一說,很容易被別人誤會是什麼病讓別人甩了自己。任性想發脾氣又礙於場合,不好發作。

田磊趕緊成熟地接話,“我認識好多優秀的海歸,到時候我挨個給我小偲姐介紹不就完了嗎?直到滿意為止滿意為止!”

“好呀,那小田總不要食言哦。”李偲故作輕鬆地答應着,也沒忘了去看易數的反應。

他正望着李偲,和初識他的那次飯局一樣,隔着滿桌的菜肴隔着喧笑的眾人隔着互猜不透的心,只是這次沒有誰在笑沒有在挑眉沒有誰在賭氣嘟嘴,只有各藏心事的兩張臉淹沒在了觥籌交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