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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弔膽的日子快要結束了,易數在獄中表現良好,提前釋放。第五個下着雪的冬天,他終於可以回家過年了。

打聽到易數放出來的時間,李偲拉着蘋果早早開車去了監獄。守在高牆外,惴惴不安地數着時間,每一秒都是漫長難捱的等待,每一秒又都是害怕的期待。

正午剛過,監獄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李偲從車裡跳出來,大門打開又關上,好不容易才盼來一個高瘦的男人出來,可惜不是易數。不願回到車裡,李偲就在新下雪的雪地里等待着易數的出現。又過了許久,大門再次打開,她看見了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低着頭跛着一條腿一步一步走出來,失望地想要轉身回車時,那男人抬起了頭——縱使容顏蒼老她也能第一眼就認出——易數!此刻她多麼的不敢認出,多希望花白的頭髮只是因為雪花讓人花了眼。那跛着的腿又是怎麼了?!淚水毫無防備的潸然而下。

李偲轉身把自己關進車裡,不敢面對易數。蘋果見狀,趕緊拿着鮮花去迎接易數。遠遠地,她看見易數滿臉錯愕地接過花,被蘋果扶着,一瘸一瘸地向車這邊走來,每靠近一步她就像要聽到宣判一樣緊張,後背細細密密地滲汗,坐立難安;他每靠近一步,她心也更加難過,看着易數在雪地里行走,腦子裡全是他以前的樣子——深邃而迷人的眼睛,溫暖而寬厚的手掌,寬闊而堅實的胸膛,時常訴說情話的嘴唇……而眼前這個人,戴着霧蒙蒙的眼鏡,李偲看不清他的眼睛,佝僂着的背,似乎永遠也不想抬起來的頭,下耷的嘴角乾涸的嘴唇,謹小慎微的姿態,這怎麼會是易數呢?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扎進心裡的冰錐不僅沒有融化,它更大更銳利了,更深更重地插進李偲的心裡。

他逾是靠近,她的心逾是破碎。

好不容易易數走到車前,再也按捺不住的李偲靜靜地下了車,看着易數,他的眼神從接觸到李偲開始,便陌生起來,轉身要走。蘋果一把拉住他搬出他媽媽的話來說服他:“易大哥,你媽要我來接你的,你現在腿腳不方便,還是坐我的車走吧,這個地方這麼偏遠要不是李偲我怎麼找的到呀。”易數還是不動,李偲乾脆坐到了駕駛室,讓蘋果陪着易數坐進去,僵持了許久,看在蘋果的面子上,他勉強答應了。

車子上路,一路無言。

易數一直看着車窗的風景不說話,為了打破尷尬,蘋果和易數試着聊天——

“易大哥,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陪陪老母親吧。”

“是,陪老媽是應該的,休息就不必了,我這不是一直在休息嗎?和你們在外面醉生夢死的生活不一樣,近五年以來,我擁有着一個非常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抽煙,不喝酒,不泡吧,不與陌生女孩子搭訕,什麼欲都戒了。並且每天都是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點就寢,每天堅持鍛煉身體。可是,就在前段時間,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了,因為我…………出獄了。哈哈”

終究沒能忍住,李偲一個急剎車,握着方面盤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起來,想起易數在獄中遭遇的她所想象不到的一切,天啊!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想起他的絕望他的麻木他的冷靜他的冷漠,已不是眼淚能撫平的傷痛了。

易數堅持只讓送到長途汽車站,之後就這樣孑然一身上車遠去。

相逢並不是痛苦的結束而是痛苦的加倍。

車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光景,是喧囂的人群,是亮眼的各路情情愛愛,你和它們隔着一層玻璃,而它們和你隔着一整個青春。

第二天不知不覺,李偲又把車開到了易數在c城的家,像以前無數次因為想念而去打掃房間一樣,再一次把剛打掃不久的房子打掃了一遍,這次她沒有返回自己的屋子,她打算住在這裡,等易數回來。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她要幫他。

一星期後的傍晚,門被人打開了。

“你來了。”李偲站在那裡,微笑地看着他。

他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提着大大的行李箱呆立在門口,

“外面特別冷吧,快進來,我幫你泡茶。”李偲伸手去接他的行李,易數卻冷冷對她說:“你出去!”

“怎麼了?”

“鑰匙留下你走吧,”他自己慢慢坐到沙發里,用手摸了一摸沙發:“你打掃了?”

“嗯”

“謝謝”

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中間依然還隔着那層玻璃窗。

“回去吧”

留下鑰匙,李偲走了,也許隔在中間不僅僅是玻璃窗吧,是城牆。

儘管李偲多次嘗試着聯繫易數,和他溝通,他都視而不見。很快,春節到了,易數的媽媽想給這個假冒的“蘋果”打來拜年電話,對她一直以來的照顧表示感謝,可是易數一看號碼就知道是李偲,所以她接到了易數的電話。易數的話語里全是懷疑和冷漠,在他的眼裡,李偲的所作所為都是帶着某種目的,他不願意再信任她了。

即使易數這樣的不信任,李偲對他應該得到的補償金從來都不打算放手不管。爸爸已經不太願意和她談易數的事情了,他們倆基本處在一談易數就吵架的狀態。但每一個應該為易數的入獄付出金錢的人她都記得,他們應該為易數提供的工作安排和相應的金錢數目都記得。通過前同事們的關係網,李偲把那些人的境況大概都做了了解,除開極個別離開公司各自發展,留在原集團的還大有人在,不乏位高權重着,那麼補償金應該是沒問題的。不久,蘋果那邊就告訴她,易數已經在一家公司工作了,但是職位卻是一名普通的倉管員。什麼!倉管,這就是他們給易數的補償嗎?對於易數這樣的高精尖人才來說,這簡直是羞辱,李偲感到欺騙與惱怒。

李偲暗地裡給以她父親為首的利益團伙他們每一個人都發去了匿名的郵件,“提醒”他們不要忘了是誰替他們背下所有罪名,是誰替他們去身敗名裂,誰替他們在獄中被打折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