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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舞台上的燈光重新亮起,但僅為窄窄一束,恰好打在中央一個站立的人身上。

是個女子。

這女子身穿純白衣裙,布料薄如紗,衣裳下風光一覽無遺。她沒有戴面具,絕美的五官讓在場許多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靈葭面色驟變。

另一道光束打下來,白衣女子身邊多了一個同樣衣着打扮的女子,同樣是出眾的五官,只是氣質略有不同。

一道接一道的光束從天花板打下來,照亮台上十個人。

十人中有八名女子,年紀形貌不一,最小的看上去比靈葭也只大了兩三歲。另兩名為男子,一陽剛一陰柔,相貌俱為上等中的佼佼者。

觀眾席中雖無人說話,但氣氛卻愈發令靈葭煩躁不安,只覺空氣沉甸甸黏糊糊的,幾乎要把七竅都塞住。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封九關切地傳音道:“靈葭,你沒事吧?”

靈葭搖了搖頭,嘴唇血色盡失,雙手用力按在兩旁扶手上,目光死死盯着舞台正中的那名女子。

鍾離袂!

她怎會出現在這裡,怎會被當成這樣的商品示於人前?

封九順着靈葭的目光看去,眸光閃了閃,陷入深思。

“接下來便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最後環節啦!眾位請看,清純的,火辣的,冷若冰霜的,應有盡有!而且哦,這其中九名都是單一水系天靈根呢!”

黑衣女子回到台上,走到那較為陽剛的男子身邊,挑起他的下巴,嬌笑道:“至於剩下的這位小哥哥,他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純陽之體哦!”

此言一出,台下霎時沸騰,不管男女,各種眼光都紛紛投到那男子身上。

這等特殊體質之人,不論是用來採補,抑或是直接吃掉,都是極好的。

一片嘈雜中,有人高聲道:“老夫對這等毛頭小子不感興趣,可有純陰之體?”

黑衣女子嬌憨地跺了跺腳,哎呀呀道:“能得這樣一件純陽之體,已經很難得啦,您不要拆人家的台嘛!若不是買不起,人家才不會讓這位小哥哥登台,落入旁人之手呢!”

如牲口一般被人這般肆無忌憚地調笑打量,那純陽之體的男子卻一臉麻木,動也不動。

黑衣女子指甲划過那男子的胸膛,輕薄如紗的布料無聲斷裂,坦露出其下古銅色的肌肉。

台下響起一片倒吸之聲。

黑衣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哎呀,瞧那小臉水靈的,人家都要嫉妒了呢,客官們若有看上的,千萬不要猶豫哦,過了今夜,下一批品質這麼好的貨,可不知要等到何時呢!”

吊足了觀眾的胃口,黑衣女子這才抬腳離開這男子身邊,輕輕擊掌,台上光線再度消失,只余中間一盞,靜靜灑照在最初那個女子——鍾離袂的身上。

曾經嬌蠻活潑的小女子,如今滿目滄桑如無波古井,深不見底。

昆吾山玉泉峰的首席大弟子,短短一百五十年不到,如何淪落到這般下場?

靈葭心底陣陣發涼,不知該作何感想。

“這些人要麼是自願賣身,要麼便是罪大惡極之人。珍瓏閣做的雖不是什麼光彩的生意,但封九還存有一絲良知,不會專程將這些人拐來售賣。”

封九的聲音傳入腦中,靈葭扯了扯嘴角,不做評價。

“大家不要急,一個個來啦,”黑衣女子笑嘻嘻地走到鍾離袂身前,“這位小妹妹曾是大名鼎鼎的昆吾派弟子哦!可惜一百多年前被心魔所困,殘害了數十名同門,最終被廢盡修為逐出昆吾,幸得高人青眼,將她拾回去做了爐鼎。

“可這小妹妹性情暴烈,得了好處晉陞到元嬰期後,竟謀害飼主意圖逃跑!當然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抓回來啦,可那位飼主也被她這般行徑傷透了心,只好將她交給珍瓏閣轉賣咯!人家把醜話說在前面啦,介意的客官慎拍哦!這位小妹妹的起拍價是,五百上品靈石!”

靈葭訝然。

元嬰期!

她離開昆吾前,鍾離袂還被凝霜真人關在玉泉峰上衝擊金丹,誰想到竟走火入魔……不過,仔細想來倒是也不奇怪。

這妹子本就不是心性穩定之人,先前就失敗過一次,最終還是未能跨過心裡那道坎吧。

殘害數十名同門,以昆吾派那些老傢伙的暴脾氣,沒將她千刀萬剮已是奇蹟,怕是凝霜真人顧念師徒情誼,極力將她保了下來吧。

孤零零一個弱女子,又是水系天靈根,淪落在外會是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拾她的那人肯定是邪修,否則一個修為盡毀之人,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突破至元嬰?鍾離袂此時看上去並無異常,但身體里指不定已經腐朽成什麼模樣,哪怕下一刻便死去,靈葭也不奇怪。

所以她才會第一個出場,起拍價也不高,黑衣女子亦對她興趣缺缺。

現場之人出價並不是很熱情,喊價的僅有寥寥數人,加價幅度也很小。

黑衣女子嘟起紅唇,忽然揚起一抹燦然笑意,“這位小妹妹雖然不太好馴服,但她可是元嬰期哦,而且大家看這張臉,在這批貨當中可是最美的呢,客官買回去哪怕光是放着看,也是極為養眼的啦!”

她說著轉身,手指從鍾離袂身前划過,那本就形如無物的白衫發出一陣輕微的撕拉聲,從肩頭滑落。

“哇哦!”黑衣女子興奮地叫了一聲,牽起鍾離袂的雙手,拉着她轉了個圈,“大家瞧,人家說的沒錯吧?”

現場登時嘩然。

鍾離袂睫毛微顫,目光始終落在空洞的遠方,毫不反抗。

咔啦。

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嘈雜的大廳倏然一靜。

靈葭緩緩站起身,拍掉掌心碎屑,淡淡道:“抱歉,手滑。”

這童音落到鍾離袂耳中,卻激起了千層浪,她猛然抬頭,望向那個小小的身影。

被禁足之前,她一直關注着蜻靈峰上的動靜,知道那株被她毒害的小草竟然化形之後,曾偷偷在遠處觀察過她。

當初以為不過是一株靈草,死了也沒什麼,能為自己博取心上人的青睞,它便是有價值的。可她那時不過是天真爛漫的小女子,做下壞事後,總歸心神難安。

看到靈葭活蹦亂跳的樣子,其實還是鬆了一大口氣的。

她也曾想過找靈葭道歉。

可未等下定決心想好說辭,凝霜真人便將她關了起來,逼迫她結丹,接下來便如那黑衣女子所述,她走火入魔,被逐出師門,成為了邪修的爐鼎。

靈葭閉了閉眼,冷冷地拂袖,向大門外走去。

鍾離袂張了張口,眼角淌下兩行清淚,澀然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